江湖儿女贾樟柯贾樟柯《江湖儿女》野心大:真的江湖,离我们到底有多远?

我们都是时间的炮灰。 很多场合,贾樟柯不掩饰他偏爱“连名字都留不下来的人”。 昨天,电影《江湖儿女》上映,贾樟柯又说:“我爱这样的人。” 《江湖儿女》的英文名是 Ash Is Purest White。 翻译成中文是:灰烬是最纯的白
原标题:贾樟柯《江湖儿女》野心大:真的江湖,离我们到底有多远?我们都是时间的炮灰。很多场合,贾樟柯不掩饰他偏爱“连名字都留不下来的人”。昨天,电影《江湖儿女》上映,贾樟柯又说:“我爱这样的人。”《江湖儿女》的英文名是AshIsPurestWhite。翻译成中文是:灰烬是最纯的白。贾樟柯说,我所拍的不也都是炮灰嘛,就是时间过去之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所谓江湖,就是在社会秩序之外,有着自己的天与地。贾樟柯就长期混迹在那里。他用电影的方式,把目击到的真实说了出来。今天的文章,来自书单团队的猫仔。要理解《江湖儿女》,理解贾樟柯,还得从那个荒败的小县城汾阳说起。——书单君“有个‘贾柯樟’,你要吗?”2000年9月,刚满而立之年的贾樟柯,带着自己的第二部长篇作品《站台》,在釜山影展做亚洲首映。那次影展,闭幕电影是后来火遍中国大江南北的《花样年华》。在酒店,贾樟柯碰到了王家卫,墨镜后带着一脸得意的坏笑,还说回头去北京要一起喝酒。一番交谈过后,贾樟柯才知道,《花样年华》已经获准在内地公映,王家卫是发自内心的喜悦。18年过去后,贾樟柯也戴上了墨镜,还爱上了抽雪茄,乍一看像极了黑道大哥。贾樟柯戴墨镜的原因和王家卫如出一辙——都是剪片子造成的光灼伤。他和王家卫最近的见面,聊的竟全是眼睛的事。虽然《站台》得到了国际影坛认可,但贾樟柯回到北京,依旧籍籍无名。一天,他去小西天的一家盗版碟店闲逛,在纸箱子里扒拉半天也没有什么收获,这时老板主动问他:“有个‘贾柯樟’的《站台》,你要吗?”“正版的”贾樟柯一下子愣住了,紧接着他故作冷漠的样子,兴味索然地问道:“在哪?”老板答:“明天到货。”出了店门,贾樟柯心脏狂跳,一晚上睡不着觉,出奇地兴奋,又深刻地郁闷,一会儿得意地盘算有多少人能看到自己的电影,一会儿又对盗版恨之入骨。第二天一早醒来,他就打车去了小西天,真的买到了自己的《站台》。贾樟柯在随笔中记录下了这段趣事,于是,喜欢他的人都开始叫他“贾科长(贾柯樟)”。此后,贾科长又拍摄了多部故事片和纪录片,恒久不变的是对大时代中小人物命运的关注。有人批评他,为什么只关注底层社会?为什么总是把镜头对准社会的阴暗面?贾樟柯回答:中国不是1亿人的中国,而是13亿人的中国。贾樟柯并不是在刻意寻找底层和阴暗,而只是真实反映普通人的生活状态,希望自己的电影可以具有文献性,记录下这个时代和身处其中的人们。在中国,这样的电影太少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贾樟柯对普通人生活的关注,让他几乎每一部作品都透出浓浓的江湖感。从《小武》《站台》,到《天注定》《山河故人》,人们在自己所处的江湖中打拼、生存,为的是保持尊严,保持活下去的主动能力。用贾樟柯的话来说,直到今天,谁又不是生活在江湖里面。散养的、街上的“野孩子”贾樟柯身上的江湖气是从小种下的。1970年5月,贾樟柯出生在山西汾阳,父亲是一名教师,母亲是烟酒公司的售货员。回忆起童年,他最深的印象就是饿。粮食需要依靠有限的配额购买,正在长身体的少年,经常在上午第二节课就饿得肚子咕咕叫。就连水也是稀缺的,每四五条街道才有一个自来水点。小学三年级时,贾樟柯认为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逞强去挑水,还一定要找特别大的桶。后来他妈妈经常说:“你这么矮,就是小时候挑水压的。”比起物质的稀缺,文化的匮乏会对人产生更加深远的影响。从六七岁开始,贾樟柯和他的小伙伴们就成了散养的街上的“野孩子”。那时候大人们都很忙,街上到处是闲散的年轻人,有像他这样没人管的小孩,也有二十来岁的待业青年。闲极无聊的少年,一天能把县城的街道逛五六遍,对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和每个人都是朋友。当时如果有个小摊空了,贾樟柯都知道这个人去哪了。荷尔蒙涌动的街头,自然少不了各种打斗。那个时候汾阳街头的斗殴,也都不是因为什么大事,往往只是关乎年轻人不可侵犯的尊严,和青春年少的冲动。大孩子在前边打架,贾樟柯和一帮“小兄弟”就在后边帮着递“子弹”——石子、土块。小学还没毕业,贾樟柯就有了十几个“拜把子”兄弟。如果不是父亲拦着,贾樟柯可能就变成一个彻底的混混了。小学毕业,他的很多朋友都辍学去当学徒,到了初中毕业,不上学的就更多了。那时候,贾樟柯觉得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太大差别,整天打麻将的生活就挺好的。但父亲坚持要让他读书,于是他那些江湖朋友就每天在学校门口等他放学。也正是在中学时期,贾樟柯开启了他的文艺启蒙。第一步,是大量的阅读,这让他开始具备思考和怀疑的能力,也开始对人产生兴趣,这为他日后拍片的风格奠定了基础。到了1987年,17岁的贾樟柯爱上了写诗。他和同学一起成立了诗社,先后印制了三本诗集,只有关系很好的朋友才能得到一本。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几个诗歌青年鬼使神差地爬上了县教育局的楼顶,高声朗读: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转年到了18岁,贾樟柯竟然迷上了霹雳舞。他在夏天跟上了一队四处走穴的人,给自己起艺名“阿伟”,穿过黄河去陕西榆林演出。直到今天,贾樟柯还能回忆起那个组织的名字——东北虎霹雳舞太空柔姿舞团。县城生活的精神匮乏,让成年后的贾樟柯心生倦怠,渴望逃离。那时候能够去大城市的途径只有两个:当兵或者考大学。当兵是不可能了,考大学自己成绩又很差,于是他决定学画画,只因为美术学院对文化课要求比较低。1990年,贾樟柯离开县城前往太原学习美术。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被电影“震住”的日子刚到太原的贾樟柯,拼命地学画,努力地生活,经常出去搞兼职,给人家画影壁和招牌。那时他的梦想是开一家自己的广告公司。直到1990年的一天,他看到了陈凯歌导演的《黄土地》,一下子就被电影这种方式震住了。电影比贾樟柯知道的任何一种表达方式,都具有更大的包容性和可能性,能够通过视觉、听觉和时间性,传达出非常丰富的生命体验。尽管后来,贾樟柯对陈凯歌后期的商业片颇有微词,但他从不否认,是《黄土地》让他决定要搞电影。于是,20岁的贾樟柯下决心报考北京电影学院,这一考就花了三年的时间。1993年,贾樟柯考入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电影理论专业,正式开启了他的电影生涯。尽管来自偏远地区的县城,但贾樟柯从没有过自卑感,相反,他惊讶于身边很多同学的缺乏教养。学生们相互攻击的时候,总喜欢骂对方是“农民”。每当有人说北京电影学院是贵族学校时,贾樟柯就暗自发笑:贵族哪会这么没家教,连虚伪的尊重都没有半点儿。事实上,那个时候的城里人没有几个能脱离农村背景,往上追两三代,基本都是农村出来的。然而人们总喜欢忽视自己的来处。电影界也是如此,好像所有的中国导演都不愿意面对自己过往的经历,电影行业也不鼓励导演寻找自己内心的真实声音。贾樟柯在看过无数部国产电影后发现,没有一部能够契合他过往的内心经验。于是他想,还是自己拍吧。拍电影的第一步是写剧本。贾樟柯从十六七岁就开始写小说,离开山西的时候,已经在《山西文学》上发表了小说。当时还被作协找去谈话,说让他过去上班,给开工资的那种。这样的写作能力让他写起剧本来游刃有余。在北影上学的四年,贾樟柯有三年的时间都花在写剧本上。一方面囤积了大量剧本,打算以后自己拍电影用;另一方面为了赚生活费,他经常给别人当“枪手”。那段时间,贾樟柯成为相当抢手的电视剧编剧,写了超过150集电视剧,其中不乏后来家喻户晓的作品,只不过都没有署名罢了。有一次,他的一个朋友请他写一部20集的剧本,当他交稿后索要稿费时,那人居然只给了他一箱杯子,还奚落他:“谁让你不跟我签合同的?!”见过“风浪”的贾樟柯先是一惊,然后把那箱杯子抱回了自己的阳台。多年后回忆起这段故事,他说“将军走路不赶兔”,这是太小的一件事了,没必要为此改变自己,改变对人的信任和对行业的热情。大学期间,贾樟柯成立了一个青年实验电影小组,核心成员都是文学系的同学,也有部分校外人士。这个“组织”的成员,很多后来都和他保持了长久的合作。实验小组的第一部作品是《小山回家》,很快获得了1996年香港独立短片及录像比赛的最佳故事片奖。之后他们又拍摄了第一部长篇作品《小武》,获得了更多的国际认可。只是那时候贾樟柯还不知道,《小武》的成功会给他带来日后的“江湖风波”。(文末有一个视频,盘点了贾樟柯鲜为人知的获奖记录。)在崇拜黄金的年代,谁还关心好人?《小武》获奖后,贾樟柯着实风光了一段时间,每天都有很多人约见面。江湖上都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像他这种拎一只箱子到北京找活路的人,自然对别人的抬爱不敢怠慢,还心生感激。但见面的地点是个难题。那时,贾樟柯还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家里又小又乱,不宜待客。无奈之下,他索性就定在电影学院附近的黄亭子酒吧。每天下午,贾樟柯出现在黄亭子:约朋友叙旧,找仇家翻脸拍桌子,接受采访,说服制片,恳求帮助。时间长了,有人戏称,黄亭子是贾樟柯的办公室。然而,麻烦也随着成功一起到来。1999年1月13日,贾樟柯被有关部门喊去谈话。接待他的是一位有书卷气的官员,谈笑风生间“宣判”:从今天起,停止贾樟柯拍摄影视剧的权利。随后递给一份文件,竟然是“告密信”!上面复印着一篇台湾媒体关于《小武》的报道,旁边有人手写几行小报告:请局领导关注此事,不能让这样的电影,影响我国正常的对外文化交流。那名官员叹道:我们也不想处理你,可是你的同行、你的前辈,人家告你啊。贾樟柯像梦游一般地离开,手里拿着处理他的文件,一个人在胡同里游荡。他暗自感慨,人心如此玄妙,复杂得让人难懂。此后数年,贾樟柯并没有真正停止创作,只是始终与大银幕无缘。中国电影在各方面的资源都很有限,资金、市场和评奖都是如此,这个人有了机会,就意味着其他许多人会失去机会。所以电影圈是一个人际关系颇为紧张和复杂的圈子,身处其中的很多人都会变得心理不平衡。有人问贾樟柯,面对这种情况,要如何调整心态。他说:“我的方法是根本不介入那个所谓的圈子之中,对其中的恩怨不感兴趣。我不太在意创作以外的事情,包括影展得失和票房的好坏。因为这两者都不是我的终极目标。让我焦灼的永远是艺术上的问题,而艺术问题是你自己的事情,与圈子无关,与他人无关。”时间很快来到2006年,这是对贾樟柯来说非常不平凡的一年,悲喜交加。这年春天,他的父亲因病去世。这年秋天,他第一次拿到三大国际电影节之一的最高奖项——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与此同时,《三峡好人》通过审核,登陆内地银幕,可票房仅有几百万元。令人意外的是,也是在这一年,贾樟柯主动向电影江湖的大佬们开炮。在《三峡好人》的档期选择上,贾樟柯玩了一次“行为艺术”——故意选择和张艺谋导演的《满城尽带黄金甲》同时上映。在北大的首映式上,贾樟柯直呼:其实这不是理性的选择,因为我想看看在这个崇拜“黄金”的年代,谁还关心“好人”。说完,场内响起了长时间热烈的掌声。现在看来,“黄金”的豆瓣评分只有可怜的5.3分,而“好人”获得赞誉无数。但这并没有扭转贾樟柯在票房上的完败。此后,贾樟柯又多次公开炮轰张艺谋、张伟平,目的是为年轻导演说话。商业大片过分挤占资源,年轻导演的机会越来越少。贾樟柯认为这极不公平,也不利于电影行业的健康发展。为此,他几乎把整个第五代导演都得罪遍了。而对方给出的回应令他更为失望。张伟平说,贾樟柯这么做,是因为有“仇富”心态。贾樟柯不想再回应,因为和一个富人谈电影是没有意义的。后来,贾樟柯在一篇随笔中写道:当导演后,酒量越来越大,胆量越来越小。熟人越来越多,朋友越来越少。每天睡不着觉,昏天黑地,稀里糊涂。江湖儿女,情深义重北京的生活和工作有时候会让贾樟柯感到困顿、迷茫,这时候他往往会回山西找老友相聚。三五杯后,酒气驱散了经年不见的陌生感。那些人呼喊他的小名,聊一些外人不知道的陈年往事,告诉他应该要个孩子,要不等老了怎么办?贾樟柯有些想哭,因为只有在老友面前他才可以是一个弱者。他们不关心电影的好坏,只担心他的生活。这样的温暖让他激动不已,喝多了之后说出一句话:我爱江湖。2015年底,出于对北京雾霾的厌恶,也是对家乡的惦念,贾樟柯搬回了汾阳贾家庄。这是距离他23岁离开山西后,第一次真正的回家。由此,贾樟柯不仅回到了他熟悉且热爱的汾阳江湖,也一脚踏入了更为复杂的商业江湖。2016年,贾樟柯成立了自己商业电影公司“暖流文化”,并很快获得了资本的青睐。2017年,他在山西发起平遥国际电影节。除此之外,他还建艺术中心、开饭馆,甚至为家乡的土特产枣夹核桃“带盐”。有人质疑:当年那个艺术片先锋,怎么也沦落得商业化了?事实上,贾樟柯从未反对过商业。就连早年炮轰电影大佬时,他都一再强调,自己非常呼唤中国出现真正优秀的商业电影。在2011年的《杨澜访谈录》中,他直言自己具备拍商业片的才华,因为他很幽默。在贾樟柯看来,商业是人类社会仅有的几个连结方式,他对商业无情,但也从不排斥。他利用资本做了新媒体平台“柯首映”,花了很多钱,实现的效果是让上百部全球优秀的短片和国内观众见面。贾樟柯自己算了个帐,平均每周有80万人观看这些艺术短片,每部影片的点击量都在10万+。以150人一场的电影院计算,相当于连续播映了66场,这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可想象的。既然商业化操作可以做到,为什么不用呢?这是当前传播艺术最有效的方式。今年7月,贾樟柯筹建的汾阳种子影院开始招募人才。这是一个开在村庄里的艺术影院,除了放映院线电影,还会定期进行艺术电影的主题放映活动。目光回到2006年,那时候36岁的贾樟柯向“大片”开炮,给出的药方是,拆除各种障碍,建立一个年轻人容易进入到电影工业里的管道。多年后,贾樟柯亲力亲为的艺术电影院实现了这一目标,让更多年轻导演的影片有机会放映。同时,他自己的商业电影公司也不断投入电影教育。因为当贾樟柯还是个年轻人时,曾经非常渴望获得这样的帮助。原来,有钱后的贾科长还是当初那个贾科长。继《山河故人》之后,时隔三年,贾樟柯的电影终于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新片《江湖儿女》被视为贾樟柯二十余年导演经历的集大成之作,是他对自己创作生涯的一次总结。地点还是在故乡山西,女主依旧是妻子赵涛,人物设置和故事起因源自早年的作品,就连拍摄素材都横跨了17年。(文末有一段《江湖儿女》的拍摄花絮,你将看到贾樟柯在拍摄过程中对细节的把控。)9月3日,贾樟柯在微博发布了一篇文章,解释他为什么要拍《江湖儿女》。文中讲述了他年少时与汾阳大哥小东交往的故事,以及多年后重逢的唏嘘。贾樟柯说:我想拍一部电影,写写我们的江湖。不单写街头的热血,也要写时间对我们的雕塑。“江湖”意味着动荡、激烈、危机四伏的社会,也意味着复杂的人际关系;“儿女”意味着有情有义的男男女女。又一次,贾樟柯把他的生活经验拍成了电影,电影里的江湖,正是贾樟柯自己的精神世界。曾经渴望逃离的青年,从离开家乡的那一刻起,反而对那里的人和事越来越眷恋,甚至生发出了强烈的叙事欲望。如果不努力离开汾阳,贾樟柯就没机会走上电影路。但如果忘记了汾阳,贾樟柯就没有机会成就自我。正是不忘本,才让他比其他人走得更远。曾有人总结过第五代导演的特点,那就是缺乏对个人成长和自省的表达,就算你看过张艺谋所有的电影,你依旧不知道他的价值观。但是贾樟柯不一样,他始终都在坚持自我表达。看过《江湖儿女》,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说贾樟柯是个江湖人士。本文部分参考资料[1]《贾想Ⅱ:贾樟柯电影手记2008—2016》,贾樟柯著,台海出版社,2018年[2]《贾想Ⅰ:贾樟柯电影手记1996—2008》,贾樟柯著,台海出版社,2017年[3]《许知远对话贾樟柯》,十三邀第11期,2017年[4]《电影交织两个人生》,鲁豫有约,2015年10月28日[5]《贾樟柯回应文艺片票房尴尬》,杨澜访谈录,2013年10月3日[6]《第六代导演访谈(上)》,杨澜访谈录,2012年7月13日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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