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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仲家洼(之二) 老陶 滚烫的梧桐树 南仲万和的后面有个土地庙,土地庙往北一百来米的河边儿,有一颗高大的梧桐树,比西仲黑大爷院子里的那棵要茂盛两倍,扭着腰倾向河里。每年春夏,梧桐花结满大树,淡淡的紫色,在阔绰的绿叶中间隐约簇拥,有青
原标题:我的仲家洼(之二)我的仲家洼(之二)老陶滚烫的梧桐树南仲万和的后面有个土地庙,土地庙往北一百来米的河边儿,有一颗高大的梧桐树,比西仲黑大爷院子里的那棵要茂盛两倍,扭着腰倾向河里。每年春夏,梧桐花结满大树,淡淡的紫色,在阔绰的绿叶中间隐约簇拥,有青涩的香气拥挤着从树叶间隙流出,一场雨,落曲万千,有一半滑入河里,枕于水上,向北挪移,款款缭绕,展望不远的暑天。大树下离河边五、六步,有一个小门儿,进院儿,就是铅蛋家。铅蛋是歪名,生下来圆咕隆咚像个蛋子,肤色糊黑只能看见白眼球,邻居们给他起名铅蛋,一直被叫到今天。今天是个盛大日子,铅蛋家的大衣橱上的玻璃镜子,开出了一片儿麻点儿的鲜黄的花。夜来就有传闻,说南仲玻璃开花了。因此今天就异常盛大,整个河边铅蛋家的门口及顺延的小路上,站满了男女老少,拥挤的人山人海,乌泱乌泱的,都想一睹奇观。在那个封闭落后的年代,玻璃上开花,实属重大新闻,亦如科幻事件。铅蛋眯缝着两只小眼,黑乎乎的脸上渗出了油彩,矜持地抿着小嘴,不笑,不能笑,但仍能看出喜在眉梢,用嘎巴拐在门框上,阻止外人不得入内。铅蛋一生拥有了这唯一的权力,不能松懈,平日很好的朋友都不再掴睬,苦苦哀求了两袋烟的长度,才放进一个去看看,往昔的友情因为权力都放下了。铅蛋站了一上午,确实憋不住了,要尿尿。铅蛋脸上浮现了几丝憋屈,心里极度矛盾,舍不得哪怕一丁点的时间放弃这个欢度,那时天已经热了,穿着的藏蓝色裤衩子中心,有五个一毛钱硬币大小的面积被尿染成了深色,木有办法了,只好叫弦子先帮看着门,急忙蹿火挤出探索的人群,到小工厂墙外的树林子尿尿去了。弦子来了劲,快快,他不会数数,点了七个却放进去了七对儿,挤满了屋子,推搡中,将玻璃镜子上鲜黄的霉菌给蹭掉了。铅蛋的爹妈是双职工,上班不在家,这一重大传说就此息声。铅蛋憋足了,冲出去的水量幕式大,将泥土泚出了一个窝,而就这个窝里,他看到了一张白蜡一样的脸,那不是玉琴吗?现在的胶宁高架桥下宝应路段,就是南仲家洼的中心地带,宝应路盖住了仲家洼那条河的一部分,高架桥下沿着河往北约有二百米就是铅蛋的家。南仲路多,主要干道,也就是仲家洼最大的一条路,当属高架桥下从前的延安东路,东西向两车道,路宽,大解放可以相会,车水马龙。顺着这条主路向东,就是手表厂,厂的身后就是四十三中学,铅蛋的学校,这一带的东边是亢家庄,庄稼遍地,一马平川,看浮山近在咫尺,走过去需要大半天。仲家洼的河在最洼处,东西两边都是上坡,每当上学的时候,好多孩子会一跃爬上卡车后挡板,随车行驶到现在的镇江路交叉口纷纷跳将下来,离学校仅二十米。有初次爬车的处子掌握不住,摔倒在地,很痛,迅疾爬起来,强打笑脸憋住尴尬,一脸那个年龄作死的单纯;而下车的时候最为危险,陡坡走完了,车速提高了,跳车的时候极其容易顺向摔倒,一般都戗破鼻子,扎心的痛,而那些熟练的鬼头就很巧地拿住惯性跑一小段儿,平安无事,潇洒,弛鳞。弦子上学的时候坏心眼一万,老插巴人,放学了,满地的学生,他对着前方呼喊一声:嗨——!众学生听到吼声就驻足回眸,他再大喝一声:看爹!非常满足,赚了一辈儿。而自从初三那年爬车就脑残了。爬车都是跟着车跑,目量后跳跃,抓住货车的后挡板,脚紧接踩到后杠上,而那天一辆车的后面爬了四个人,没地场了,弦子自作聪明爬向了侧面,很俏耍地上去了,脚没地方踩,他知道不能踩到车轱辘上,就悬挂着,弦子的头没法探到挡板内里,祸事就此发生,大解放遇到了错车,而恰巧路边又有电线杆子,弦子被挡板和电线杆硬生生地将头挤瘪约了,尽管很慢很轻,人还是掉了下来。弦子没去上学,头痛厉害,不敢回家,到学校院墙外面坡来趄了一上午,直到晌温才假装放学,回去就睡了。之后很长时间没见他去学校,再后来,弦子成了潮巴,虽然不是很彪。仲家洼的南北东仲都有一条像样的主干道,主道上车来人往,醭土大,脏,唯独西仲没有,因此西仲最委婉,西仲大多的路也只能骑蹶轧车,主要是步行,经常看到大链盒驶过,链条在密封的盒子里碰撞,有落地机的音色,很动听,通常是大链盒的后座上会侧坐着一个轻巧的嫚儿。过去自行车载人一直是骑坐在后座上,改革初年有人开始换成了侧坐,尤其是女人,两腿一交叉,因此略显优雅。度老蜜那阵儿,拥有大链盒的有高大上的气势。铅蛋家门前的人群忽涌跑到小工厂后墙的树林,派出所的来了。铅蛋受了惊吓,脸上的光芒尽已消失,把院门关了,拉上窗帘,爬到炕上。多年以后,铅蛋回忆起那件事淡化了惊恐,而是表达遗憾,玻璃开花给他带来的快感,还没更深层地体验,就那么快当地结束了,心里沉浸的理想高潮眼看就要来到,却被玉琴的奸杀案给冲了。九十年代中期,铅蛋腰上挂了两个BB机,说近期比较忙。铅蛋他爹鄙夷地说:他忙个蛋子!铅蛋家人一直发愁他没个事儿干,他也不会干什么事儿,整天在夹谷道来溜达。铅蛋宣扬自己开始做小买卖了,还去天水跑了趟供销,主要去贩卖从海关两块钱一斤买来的电子表,还说买的130货车下个月就到了。弦子问:买了车停哪来?铅蛋答:停院儿来。铅蛋家院子挺大的,可是后来铅蛋表示很遗憾,木有路能开进来。一个秋天,铅蛋被抓走了,流氓罪,中午头他躲夹谷道里掏出蛋子给过路的大嫚儿看,大嫚儿站下瞅了瞅,压根没想遇到了女汉子。女汉子将铅蛋拎到派出所,在门口喝道:小比昂的,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蛋子,妈了个逼的那么黑,要是好看我给他撸撸,可这么个屌样不是在肮脏我嘛!仲家洼改造之后,铅蛋一家迁往浮山后,再也没见到。弦子说:他个牛逼鼓子。夜来:昨天。嘎巴:胳膊。掴睬:留意,搭理。幕式大:非常大,无限大。插巴:戏弄,诱人入套。目量:用眼睛估量。潮巴:智力低下。彪:智力低下。瘪约:坑坑洼洼,不平整,贬损的意思。趄:躺。醭土:尘土。晌温:中午。蹶轧车:自行车。大链盒:有封闭链条的盒子的自行车,称作大链盒,比其它自行车讲究,价格贵。。落地机:相对初级的大喇叭制作的音箱,与收音机和电唱机一体。夹谷道:最为窄小的路。牛逼鼓子:能吹牛。时间就这样流逝在南仲自行车零件厂北面的胡同口,靠近铅蛋家附近河里,两个小孩儿赤脚趟在水里垒堰,河沿儿上站着几个小孩儿看光景,临近中午了,阳光铺在地面闪耀着白色,河边零散的几棵槐树在三四级的风里零碎地摇晃,沿河的木头电线杆儿扯着四五条黑线懒散地下垂,几只麻雀站在上面,挪动,飞走,落下,地面很安静,远远的看这画面,似乎没有任何声响,岸边唯有的一棵梧桐树招展着阔大的叶子,制造了一大片树荫,半在岸上,半在水里,阴影下那个小孩儿一手掐着一个馒头,一手掐着一块疙瘩头咸菜,馒头刚出锅,香气四溢,让另外几个小孩时不时转头,看喷香的馒头。这时,凑过来一个大几岁的孩子,精神,看着小孩啃了几口的馒头,把一只手放到腚后边儿,嘴里发出放屁的声音很响,然后将攥着的手抬高,一下子落下来张开,狠劲儿把屁撂到馒头上,吃馒头小孩不乐意了,顿将馒头捝地上,抹着泪掉头回家了,大点的孩子捡起馒头撒腿就跑,把沾土的外皮儿摘巴摘巴趁热吃了。仲家洼河大部分都用石头找过平,没使整装的石头,碎石拼插,在中心位置留一道沟槽沉下去,约六七十公分宽,任水流动,两边儿是干的。有的地方只砌过两侧的河堤,河底没铺石面,水就少了规则,流的四仰八叉,也有部分河底的石头被大水冲走了,也没再去维修,任由其泥沙蔓延,不过,一年总会有几次来人清理一下河道。河里沟槽窄,有时会被树枝铁条等杂物阻挡,拦截了破布纸壳泥沙,聚的结实,水就侧爬过去,顺势弯弯绕绕流淌到两边石头面上,没障碍了,再毫无秩序地聚拢到沟槽执着地向北流,那些被大雨冲垮的石头位置,则堆积了成片的泥沙垃圾。小孩们垒堰就选择了这么个地场,河底没有石头,用铁锨除起泥沙培起来,拦腰横截成一条直线,起高近一米,平日里细小的脏水在十多米的宽堰上缓慢增高,也得一个多钟头,等到水满了,也是孩子们最为等待的时刻,看从哪个薄弱位置决口,口子越冲越大,直至满足流量。有小孩的爸爸出来喊他回家吃饭,走到河边一看,孩子正矗立在脏水里,顿时火了:小比昂的上来?小孩拖着比他还长的锨爬上河沿儿,就被爹照着后脑勺子猛忽一巴掌:滚回去!不是雨季,河水成分污浊,沿岸小工厂的废水都排流到河里,居民的日常下水,就用桶提着到河沿儿,地上一搁,将提把往前斜拉,一歪倒进河里,离河远的人家,也会有明沟导引至河里,明沟一般两米宽,有路的地方,躺三五块石条横跨着当桥用。有时候小孩比赛跳远儿跨过明沟,起跑,腾跃,一般不失手,这一辈子也只遇到过那么一个,已经跳到对面了,由于没算计好,是个斜坡,又倒退着滑回来跌到沟里,大人孩子整齐地哄堂大笑,失败者,急忙在发着亮光又脏又滑的沟底爬叉起来,自尊显然受到严重伤害,记得那小子好几年不敢正眼看人。这些四通八达的沟渠,承载着居民的日常,然后汇集到仲家洼河里。唐山地震那两天,青岛下了一场暴雨,河水汹涌,能看到整棵的树和大石头在激流中翻滚,若要失足下去,必死无疑。这类雨,每年夏季,都会有几场,或大或小,好多人愿意跑到河边心有惊悸地观水。1976年,唐山大地震,官方说死了24万人。那时还很穷,裤子的波棱盖,几乎都缝两块相对新鲜的大补丁,蓝裤子除了腰和裤裆残留着蓝色遗迹,其它位置几近潲成白色,后来缝上新鲜的藏蓝色补丁,在证明其维系着的血统关系,裤子自然而然属于补丁的前辈,当然,永远的藏蓝色也印证着那个时代的基因和灵魂,老了而已。我们这么穷,要是能放进外国人救援唐山多好。陈大爷坐在马扎子上感慨,仰望身边的槐树像花生一样的叶子,再看看围坐边儿上几个淌鼻清的歪瓜劣枣,看他们的手腕儿都擦的烘黑,铮明瓦亮。大爷用左手掐掐指头,对他们说,24万是多少?众人摇头,240个人是多少?众人似有参照地没有摇头,240个人,不就五、六个班,2400个人,五、六十个班,24000人,五、六百个班,24万,五、六千个班啊,那得多少学校?操她娘的老鼻子了!然后他又用右手掐掐,不过,咱们中国有10亿人了吧?24万,不算什么卧槽,麻点点儿。歪瓜劣枣们极个别的点点头,剩余的都瞪着小眼儿,用看热闹的表情,来回应无所谓的懂不懂。陈大爷的孙子抬脸问道:爷爷,你怕不怕死?我不怕!那你怎么不回家睡觉?怕地震。仲家洼在那一年,人们惧怕在屋里睡觉,那些个日夜,看着大人惶恐,孩子们却生出了好多种兴奋,跑前跑后相互转达着小道消息。或者是心理驱使,记得在某个晚上,我确实感受到了地动,桌子上的玻璃杯在梦中卡拉卡拉地响过,然后翻到了水泥地上,啪的一声醒过来,在并不深的夜晚,赶忙逃到街上。大街上,市民们非常自治,防震棚耸立在空地上,比比相连,形状各异,透过发制品厂的灯光形成剪影,如同坟丘,鼾声于其间交错。南仲家洼小学南面的大场湾儿,聚集了最大量的防震棚,在孩子们看来,这是一个盛大节日,没有任何时候人们在午夜如此集中的团聚在一起。避开了房屋,人们仿佛轻松了好多,比夏天风凉的人们更富有了故事情节。陈大爷善于说书,长的样子你一看就是个油壶,说一段就不说了,从蓑衣上拿起娱乐琴,拨弄一曲“苏武牧羊”,然后改说苏武流放的故事,小孩问陈大爷,刚才那个还没说完?可陈大爷总是这个样子,永远故事只讲一半。仲家洼的防震棚早已不见了,风声过去了,南仲大场湾儿,西仲干道口,黑大爷门口广场,北街大茅房旁边儿,东仲小学门前,北仲菜店南批儿,西仲粮店下边儿,丝织厂大院门口,延安路大转盘以及延安三路,开阔没有高大物体的地场布满防震棚,都已经过去了,当年仲家洼的地动,真假也不重要了,留在梦里吧。疙瘩头咸菜:芥菜咸菜。捝:同摔。猛忽一巴掌:猛扇一巴掌。波棱盖:膝盖。淌鼻清:流鼻涕。大场湾儿:大广场。(插图:李兰)我的仲家洼(之一)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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