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浪费了最好的年华我丢掉了那个他你为什么要浪费最好的年华读哲学?|单读

在人文领域日渐式微的年代,单向街公益基金会致力于发现和帮助青年创作者,去年资助出版的《哲学系》就是一次小小的尝试。这本书从青年创作者的视角出发,对当代哲学家如陈嘉映、赵汀阳、周濂,以及当代诗人如陈东东、欧阳江河等人进行了采访。希望能通过它,
原标题:你为什么要浪费最好的年华读哲学?|单读在人文领域日渐式微的年代,单向街公益基金会致力于发现和帮助青年创作者,去年资助出版的《哲学系》就是一次小小的尝试。这本书从青年创作者的视角出发,对当代哲学家如陈嘉映、赵汀阳、周濂,以及当代诗人如陈东东、欧阳江河等人进行了采访。希望能通过它,重新唤醒年轻人对于哲学和诗歌的兴趣。单读选取了《哲学系》主编李子俊对哲学家陈嘉映的访问。在这场访问中,他们一起探讨了哲学在大学课堂里作为一门专业弊大于利的原因,以及人们对哲学的普遍误解。本文为节选,查看章节全文请点击文末“阅读原文”。陈嘉映:行之于途而应于心“哲学系本身就应该取消”李子俊(以下简称李):我在哲学系有个感慨,就是这么多人在弄哲学,却无处可见一个哲学家的样本。这个“物种”好像都消失了。陈嘉映(以下简称陈):这个说来话长。有时候讲清楚还挺困难的,当然跟你讲会容易许多。我的有些想法是和我的另外一些想法连着的。我就讲其中的一个想法吧:我认为希腊哲学,到了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之后就做完了,后边的哲学就不再属于它的发展。我认为哲学的本身在那里。从那之后,基督教神学、基督教哲学就进入了一个相当不同的环境,一般哲学史的观念有点太连续了,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或者这么说,在中世纪,总是以哲学和神学的关系在谈哲学,而在近代,则总是以哲学和科学的关系在谈哲学。也许有“哲学”这么个名号,就导致了挺多的误解,也许用三个甚至四个不同的词儿来说,兴许还好一点呢。李:您方才讲的是传统流变导致的误解,而就我有限的经验来说,当下的误解也极深重。譬如说网络词汇,更新迭代得特别快,也愈发粗鄙,这我不担心,因为它一茬一茬永远在变,在面临淘汰,谁也没当真。我担心的是:从我父辈那一代到我们这一代,“哲学上”的口头语,竟丝毫没变。好比一个人说“这事儿要辩证地看”,我们知道他多半是要开始和稀泥了;一个人说“客观地讲”,其实也不见得有多客观,他的用法近于“平心而论”;一个人说“存在即合理”,我们猜他一定是不耐烦了,想结束一段争论。这种口语上反映出的误读,您怎么看?陈:对!本来这个问题就够麻烦的了,比如希腊和近代西方的不同,德国古典哲学和法国解构主义哲学,究竟有怎样的传承与逆反关系,等等。中国又多一个挺大的问题,就是从我们这一代开始,甚至我们上一代开始,有一个“全民学哲学”的运动。由于在一个意识形态国家,这个运动还并非是完全偶然的,会有一定的历史原因。这就使问题特别麻烦起来。你刚才举的那些都是很好的例子,大家会讲什么“辩证”啊,“唯物唯心”啊,“客观主观”啊这些词儿,完全是在一个相当歪曲、极为肤浅的意义上使用,可很多人认为这就是在谈哲学了。李:维特根斯坦有句话是“语词必须被重新清洗”,您觉得这些误用有被再次清洗的可能吗?陈:不太可能。我在《说理》中有一章,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专门讲论理词的。大致意思是说,论理词就没什么用法。比如说像“辩证法”这个词,很难说它有什么用法,甚至像“正义”这些词,也几乎是没有用法的,因此很难在实际的语言中再重新磨洗。李:论理词那一章我还没读到,回去后补这一课。关于哲学的学科现状,譬如方才那几位青年哲学教师,他们有研究中哲的,有搞分析哲学的,有搞现象学的,诸如此类。当要对话时,他们会直接说“我们不在一个话语系统”,因而也很少有交锋,各玩各的。陈:本来呢,如你所知,哲学本身是一个母体或整体,它分出很多枝杈来。现在的情况有点倒过来,如前所说,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路径进入哲学,那些直接阅读哲学文本,从哲学本身进入的人,可能一开始就是读分析哲学的、读现象学的,他一开始可能就面对的是学术问题,而不是思想问题。如果你能突破重重障碍,有朝一日,尚有可能从学术迈进思想,但是,我相信大多数哲学从业者,会停留在他进入哲学的那个特殊路径上。李:也就是没法贯通。陈:对,变得跟别的路径的人难以交流,恰恰是因为他们没有共同的思想问题。李:所以您也当然拒绝把您定位成一个“搞西哲的”人。陈:当然,当然。李:我前一阵子看到一篇专访,您谈到您目前的状态可用四个字形容:老有所安。现在还是这个心境吗?陈:不是了。我在美国呆了三个多月,虽然也干了点活儿,但由于各种情况吧,没法像我在国内一样那么集中地阅读和思考。结果觉得,挺沮丧的。发现我这个“老安”呢,可能就得“安”在干活儿上,用老话说就是劳碌命,可能就得这么干下去了。这回我算看清楚了。但是著书不一定。李:他生下来,他工作,他死了。陈:对,还是会一直工作。▲陈嘉映画像李:现在挺多的哲学工作,都是陈陈相因,转述别人的思想,或弄个思想比较,意味索然。原创性在我看来是哲学中挺重要的品质,您怎么看原创?陈:原创性本来是一个技术性的用语,它跟我们现在一个比较大的门类——艺术——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个问题我讲不全,但我提两条:好比在埃及艺术、拜占庭艺术中,它没有什么原创性的要求,因为那种艺术是有一个相当明确的目标的,有极强的功能性,只要完成了这个功能,就不用管什么原创不原创。但到了当代艺术时期,功能性就没那么重了,这样背景下的原创就显得特别重要,否则就区别不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艺术家了。而在思想上谈原创性,还得单独想,不能直接比附到技术和艺术上去。因为一般来说,思想是解惑用的。按我的理解,拿原创和解惑相比,解惑肯定要重要得多,是不是原创倒在其次。但在一个意义上肯定是需要原创的,因为这个“惑”,哪怕听起来是相同的惑,它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知识背景下,这个惑本身是在变的。在这个意义上,你是没法直接拿柏拉图,拿孔子来解我们的惑,因为语境差得太多了。在新的解惑进行中,肯定会有某种原创性存在。但我个人是断然不会把原创性作为首要目标的。李:比起“跟别人不一样”,还是“解惑”本身更重要。陈:是的。李:说到解惑了,还是维特根斯坦,他把哲学看成是某种治疗性的行为,是比较软的。相反,另一类哲学家则认为哲学一定要提供模型,构建体系,乃至左右政治经济,提供通变一切的根本道理,比较硬。陈:对。维特根斯坦这个治疗说,是和他另一个思想连在一起的,即反理论的倾向。在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那里,哲学有一种理论化的倾向。虽然这种理论化和近代的还不完全一样。时至近代,特别到了康德、黑格尔、马克思的时代,他们把构建一套万全理论作为哲学的终极成果。我个人写过不少文章,反对这种观点,我不认为理论构建是好的从事哲学的方式。而且,这样做在古典哲学时期还有些道理,但在今天就全无道理了。我所喜欢的哲学家,如尼采、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他们都是反理论的,他们也不认为我们现在还能够用或应该用构建理论的方式做哲学。维特根斯坦是在这个倾向下谈治疗说。在一个意义上,我觉得这过于消极和简单了。他是针对一些智性上的困惑谈治疗的,否则,面对非智性的困惑,用宗教的方式可能还更好。智性上的治疗靠的不是理论,而是靠一种贯通。只有触类旁通,这种智性上的困惑才能消解。我不全认同治疗说,我只能说,按照思想融会贯通的角度理解,治疗将是它的一个功能或方向。▲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1889.4.26—1951.4.29),著名哲学家李:说到“贯通”这个词。都说现在是知识大爆炸,哲学专业的知识存量,也远不足以贯通其他学科的全部思想了。这个面向变得越来越窄。陈:对对。第一我想说,这个贯通是相当局部的贯通。别说今天,其实回过头来看,哪怕在牛顿的那个世纪,也没人能全贯通。在亚里士多德的时代能不能呢?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今天是没有人能贯通了,这是明显的。但即使只有局部,也不等于就没有贯通。第二,好比说物理学——我在《哲学·科学·常识》当中提到的比较多——它已经建立了一个壁垒,有一套它的基本概念。你不学这些基本概念、基本定理,就没有办法走下一步。刚才我们讲到哲学不是一个学科,其中的一个标志就是,物理学是有教科书阶梯的,一步步来,你聪明也没用。哲学就很难说,你要先读哪五本,才算入门。每个老师的说法肯定不一样。这种学科壁垒阻碍了你的贯通。李:外界当然对哲学有很多误解了,说“哲学没用”的大有人在,这我倒丝毫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在哲学系走一遭,实际的技能没掌握也罢了,还平添了一大堆“知识的傲慢”。陈:嗯,太是了!李:一讨论问题,就是“我们在哲学的高度上”,好像哲学是一个平台,你跳上去就是高人,就能高声说话了。陈:一点没错。这你可能也知道,首先我就反对在本科有哲学系。李:您说三十岁之前不要搞哲学。陈:原话是柏拉图说的,这有一定道理。至少不主要学哲学。我一向的看法都是,在大学阶段学一门“具体科学”,或学一项技能也行,比如一门外语啊什么的。对于喜欢哲学的人,哲学应该被开成公共课。公共课不一定是泛泛而言,我依然可以讲得很专,我可以讲海德格尔晚期哲学,这个没关系,因为我也很难说我讲海德格尔晚期哲学你需要什么准备,你直接来听就行了。我反复强调说,哲学本身就不是一个专业。大学的哲学系,如果从一个教育者的眼光看,它毁人多还是助人多,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实际上,我跟另一些个别的哲学老师对此深感遗憾,但毫无办法。这很可能是毁人多。就不说它使你养成了“知识的傲慢”,先想想,一个年轻人,他为什么要拿他最美好的年华读阿奎那或读康德?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想到“十二范畴”这些事情,而且也不是一种触类旁通,好像我学过十二范畴,以后我就知人知事,就更通达了。简直不知道是为什么。《实践理性批判》[德]康德著邓晓芒译人民出版社出版李:这种“专业性”集中体现在论文写作。陈:嗯!那更是了。李:我现在就挺愁毕业论文的。假如一个学生,写得跟《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样好,可就是文体不对,作为答辩老师,您会不会放他过?陈:如果他要能写成那样我就会放他过。我记得曾经有一个硕士生,她毕业论文就写的是散文式的、哲学感悟式的文章。她的导师就请我去做评议人,因为他觉得写得确实挺好的,但别人肯定不会给过,估计我能给过。我说这不一定,因为我也烦那种东西。但是我看过之后觉得写得的确不错,就给过了,而且给了一个比较好的分。其实我并不主张在大学时期用这种方式来写哲学,你也有点听出来了。她后来就因此认识我了,我也把我的保留跟她说了。此后她一直在学术圈混——这个“混”没有丝毫贬义——就会碰到额外多的困难。这是另外一个问题。总的说起来,我不认为百分之九十九的大学哲学系学生能够写出一篇有意思的哲学论文。这你看历史就行了,谁二十一二岁就写出了有意思的哲学?以前都是最顶尖的人在做哲学,咱们的这些哲学系的学生,本来也不能说是在所有人里最拔尖儿的。我顺便说一句,有一个办法,只要你们的老师能同意。我最赞成本科生,甚至研究生的“论文”是写一篇好的读书笔记。比如尼采——当然尼采可能有点难,可以找一个比尼采相对容易一点的——你好好读他一本书,所谓好好读一本,肯定需要读好几本吧。不说原创性,你先从自己的角度讲一讲,他到底说了什么?如果你要说哲学也有什么训练的话,就是弄清楚“那个人在想什么”。我这有点叨唠了,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我跟“民哲”的区别在哪,直到最近几年才想明白这里的区别——就是我翻译过几本书。你翻译过这书吧,至少你字面上弄懂了这本书。民哲有这个问题。李:六经注我。陈:对。能“六经注我”都棒,但你得注过一次六经。▲陆九渊(1139.3.26—1193.1.18),南宋哲学家,“六经注我,我注六经”即他所言李:咱们接着说哲学系。另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调剂制,比如我们班,十八个人,仨第一志愿。这种设计,对早就志于哲学研究的学生和压根没想过要搞哲学的学生都是一种伤害。陈:这个调剂制有点特殊。第一,哲学系它是个老系,不能给它直接取消掉。按说如果报太少,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给取消掉,你们那仨人爱考考其他学校去。另外呢,按咱们这个制度,从行政管理上说,它总得有个系是调剂的,我们也不能设个调剂系吧?李:不好听。陈:对,也不好听。反正就调剂到报的人最少的系呗,当然带来了很大的问题。所以如前所说,哲学系本身就应该取消掉,把课开到公共课上去,按大学的规矩,只要有几个学生去听,这个课就成立,这是不难的。虽然来的人不是哲学专业,但本来你要是爱哲学,就应该能对付俩专业,就是说你把你的本专业对付下来还有余力搞哲学,否则你读不读实际都无所谓了,对吧?如果你弄下来一个专业都特费劲,你也学不来哲学啊。......(文章系节选,编辑丨盆子▼▼访谈全文。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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