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 class林承雄|鼓岭看云

原标题：林承雄|鼓岭看云本来是想用“观”字，可是敲入屏幕时，却用了“看”字；或许，“观”字在我看来，太过庄重、高深。比如“静观”、“观自在”、“仰观宇宙之大”之类，一不小心，就落入哲学的深潭。还是“看”吧，物质化一点。滴滴车爬上山岭，山势的每一步递升，暑气就逐渐退却一些。透过车窗，可以俯瞰榕城密密匝匝的各色建筑，那是一个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世界。柏油路两旁闪过丛丛灌木，簇簇野花，也有高大的乔木投下的片片浓荫。司机一直抱怨修路者的短视，不懂得在路旁合适的地方辟出观景台，以便游人欣赏。从他嘴里，不时可听到昔年当地主政者的野史逸闻，细细咂摸，也觉妙趣无穷，每一个草民都是可以自我称王的史家。谁知道，未来时代的人们如何搬运这段历史呢？很多时候，真相你我永远无法确知。愈上高处，鼓岭的乱峰叠嶂渐显峥嵘气象了。拉开车窗，山风送来的清凉卸下满身的慵懒，精神陡然一振。天风浩荡，这点从向风面山岗上蔓延的渐黄的茅草可以看出。三三两两的古屋，大多青石砌成。迎风的一侧，大都建有高耸的挡风墙。它们兀立在岭头上，日曝风吹，长年累月，不知疲倦。风声烈烈，湛蓝的天空云聚云散，仿佛尘世不知归处、惶惶不安的人群。他们被风推搡着，鼓噪着，怂恿着，驱逐着，蚁集着，逃窜着，碎片着，无助地流浪着……仰望天际，那里实在就是密密匝匝又荒荒凉凉的人间！时值正午，漫步修造整饬的山道上，也不觉得日头有多毒辣！日光时晴时阴，因为云的遮罩。那云时而像棉花糖，人间专门用来骗小孩的，一大朵一大朵地擦过蓝汪汪的镜子。真不知道，她这么勤快地擦拭，能不能更多地赐予凡间子民以清明澄澈。那么洁白而甜腻的棉花糖骗得了眼睛，哄得了嘴巴，恐怕蒙不了坚执、清醒的心灵。那云时而又像脏兮兮的灰布拖把。试想，她给天空这巨大房间的地板拖洗了那么久，想要教世人长久地获得可以立足的洁净之地，可最终呢，拖把终究是脏了。灰云麇集，对天空有无限怨怼；但无济于事，天空是无限的空洞，且深不可测。犹如那人间的世界，处处漏洞，藏污纳垢，阳光过处，一切卑劣与丑恶终将遁形。坐在护坡墙上，散漫地看着天野上的流云，一如置身网络空间种种谣诼与流言中一样，那种虚空里充满窒息感。要向哪里逃逸？“云深不知处”啊！隐隐有雷声，在云层背后滚动。或许，哗变就要开始了。湛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灰，是水墨，要泼洒一幅意味隽永的写意画。在我看来，这世界最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有工笔、白描，试图逼真象形的手段，都无法触及真相；相反，多是面目端庄内心狰狞的算计。还是写意吧，拉开一定的距离，往往才能更准确地勾魂摄魄！一直以来，我深爱八大的笔法，其诗其画，格调古怪而幽涩，流溢的是浓郁的神秘性和反讽味。譬如今天中午，这天云的变幻，不正是你我寄居的现世的反讽吗？！坡下有两汪湖，翡翠一样地镶着，粼粼波纹，她难得如此和颜悦色地张望着这云来云去的天上。湖水投影着云影，白的、灰的、墨的，也投影着天空的蓝，瓦蓝、湛蓝、深蓝：其实，她也无法映照真相与实在。云影、蓝天之幕后，是深渊般的虚空。在看云与看湖之间，油然生出眩晕感。“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濠梁观鱼的故事里，真不知庄、惠二人是否也抬头看云，是否想过“子非云，焉知云之不自由”的尴尬。华兹华斯说：“我孤独地漫游，像一朵云/在山丘和谷地上飘荡……”或者换句话说，“那么多漫游的云，多么像人间的过客”，什么时候启程、登场，什么时候归去、落幕，谁能自如地掌控？就像那已经1300多岁的柳杉王，能告诉你他最终的归宿吗？自然的风雨、霹雳，世间的动乱、征战，都是潜在的是终结者。向外求，往往不如求诸己。正如向死而生；只有向内，方可御外。正因此，我非常喜欢柳杉王公园旁“揽翠亭”的那幅对联：“倚仗闲吟松风万壑；凭栏远眺灯火三山。”正是自内而外的打通，才有了充盈的生命律动！2018.07.20夜初稿改定于余闲斋题图：陈峰松摄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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