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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德娜像神奇女侠,怀着面对自我,投入自我,创造自我的巨大勇气,与平庸的世俗规则对抗。 冰川思想库特约撰稿 | 姚峥华 “就像找蘑菇,你拨开树叶,我就在那里。”这是”詹姆斯·索特在作品《光年》中的句子,像一个隐喻,诠释了女主人翁芮德娜短暂
原标题: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芮德娜芮德娜像神奇女侠,怀着面对自我,投入自我,创造自我的巨大勇气,与平庸的世俗规则对抗。冰川思想库特约撰稿|姚峥华“就像找蘑菇,你拨开树叶,我就在那里。”这是”詹姆斯·索特在作品《光年》中的句子,像一个隐喻,诠释了女主人翁芮德娜短暂一生的追求。这部被遗忘了30多年的小说,随着中文版的翻译引进,与这位美国“最被遗忘的作家”一起,第一次进入了中国读者的视野。此时距小说创作完成42年,距作家詹姆斯·索特90岁去世三年。▲《光年》,【美】詹姆斯·索特著,孔亚雷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图/网络)谁是詹姆斯·索特?芮德娜又是谁?《光年》为何被遗忘?“复活”后的芮德娜与我们有着怎么样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拨开树叶,答案就在那里。1芮德娜是一位家庭主妇,优雅、知性、沉静、若有所思,有一对天使般可爱的女儿,一个温柔而有才华的建筑师丈夫,一辆绿色敞篷跑车,一只叫哈吉的牧羊犬,一个无所不谈的闺密。总之,是一个旁人艳羡的家庭美满生活幸福的美丽女人。仅此的话,芮德娜并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詹姆斯·索特为何塑造这样一个人物呢?在他舒缓、洁净的语调下,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切换、骤变,刚出场时芮德娜28岁,活动半径是厨房,忙碌之余是散步及阅读的闲暇时光;不知不觉到了42岁。季节、景色、对话、细节静静铺陈,像包含年轮的树,最初的年轮看上去靠那么近,它们压缩了时间,二十年变得难以觉察,转瞬即逝。这期间,孩子成长,婚姻则不知不觉地像一艘大船一样慢慢腐朽沉没。图/图虫创意根源在哪?像众多家庭,爱情早已死去,维系的是更加密不可分的亲情,直至生命终老。这条保守又稳固的路向,亘古未变地盘踞在婚姻家庭这个体系中,成了传统的逻辑,合理又必然。人们遵循并默认于传统。就像空气和水,生命的延续、传承及必须,不需要理由。可芮德娜不一样。她看中了一套昂贵的葡萄酒杯,女友担心它们会被打碎,芮德娜说:“我只怕一件事,那就是‘平庸生活’。”芮德娜宁愿冒险打碎杯子,也不愿日子过得一潭死水,波澜不惊。她恐惧的是以庸常而缺乏想象力的方式去面对生活,所以,“她真正关心的是生活的本质:食物,床单,衣服。其他的毫无意义。”小说里,索特给了夫妇俩各自的外遇,成两条线平行延展——一个是芮德娜丈夫维瑞的外遇,在这里,一切都遵循传统的出轨模式:从派对到餐厅到床上。老套,了无新意。维瑞犹豫、惊慌和空虚,同时感到“在某种意义上,他与她突然平等了;他的爱不再单单依赖于她,而是更为广阔”,“这让他完整”。一个是芮德娜的外遇。“午间,一周两次,有时更多,她躺在他床上,后屋一个安静的房间。她枕边的桌上有两只空玻璃杯,她的手镯,戒指。她什么都没戴,双手赤裸,手腕也是。”一边是“她看见他在自己高高的上方。她双手扯紧床单”;一边是情人杰文蹲在壁炉前,“火升起来,发出噼啪声,在粗重的木块间窜动”。译者孔亚雷惊叹,这或许是小说史上对外遇最冷酷、最令人震惊的描写之一。诸如此类的冷静描写散落文内各处。图/图虫创意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人翁芮德娜面对外遇的态度——坦然、自在和安宁。她似乎拥有某种本质的纯真,期待打开自“我”的世界,像四季轮转,天经地义,无比自然,又带着生命本身那种永恒而纯粹的神秘。是的,拨开树叶,她就在那里。至此,作家索特开始展现小说的内核。在这里,一切事物看似都丧失了与“道德”的联系,回归到“我”的本真,就像“清晨是白色的”,“草成了石头”,而“肉体在说话”……一切都在出发,一去不复返。与外界伦理“道德”环境相悖,芮德娜建立了自己坚定的内在道德法则,像是某种修行,通过“不忠”更加“忠”于自己真正的内心。她和情人的关系不知不觉中变了,怎么回事?他想知道,她答,“爱在流动。”一种索特式的情爱关系,惟有阳光让芮德娜多情,枯竭的洪流突然喷发……法国诗人瓦莱里有一句著名的诗句,“如你想象的那样去生活,否则,你会如你生活那样去想象。”这句话也是译者孔亚雷喜欢的,他把它置放于书的译后记之首,像一个调调,引领了他的翻译全过程和对作品的理解。对,如果你像生活那样去想象,你的想象就会充满了柴米油盐、社会地位、名誉角色、流言蜚语等等最琐碎的事情。如果你像想象那样生活,你就完全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图/图虫创意索特笔下,芮德娜是婚姻中的神圣核心,也是这部小说的神圣核心。她完全可以在貌似美满的家庭外衣下,与丈夫各自“婚外情”地相安无事下去。毕竟,他们是互相依存的。但芮德娜的内心显然不满足于这种现状,她要像想象那样生活。小说几乎没有连贯的故事,没有情节发展,没有高潮起伏。只是一个场景接一个场景地描述他们的生活,像法国新浪潮的电影。这里看不到时代背景,大事件,新闻时事,人生宏大的主题或需要探寻的社会意义。比如越战、刺杀肯尼迪,登月、古巴导弹危机……在书中都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发生过。取而代之的是精美的晚餐、被阳光照亮的房间、土耳其咖啡、淡淡的烟草味、《天鹅湖》、瑜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古雕像……译者孔亚雷经过半年的阅读、翻译和浸染,他替作家索特做出解释,这些句子、片段和场景在意义上的自足导致了它们在道德上的超越。它们有自己的道德,这种道德是充满生命力和物质感的爱和欲望,是生活本身,也正是芮德娜的价值观。他甚至认为这是一种古老且美妙但已被现人遗失的价值观,源于古希腊人对生命的着迷和感激,对生活充满爱意。无需去探求生活背后的意义和秘密,那是神的范畴。这种原始而本身的价值观会永远在黑暗中闪现。对这样充满宗教感的诠释,我愿意对孔亚雷另眼相看。在某种意义上,他、作家索特以及主人翁芮德娜,同属一类。▲孔亚雷关于《光年》的讲座(图/理想国)离婚之后,芮德娜独自远行,家庭轰塌,芮德娜不单是情爱的支点,更是丈夫的精神支点。孩子已经长大,各自恋爱生子。多彩的时光似乎快要停顿。在沙丘高高的褐色草丛里,赶来陪伴的女儿为芮德娜朗读。眼前有爱恋中的年轻情侣走过,柔弱、透明,如同花瓣。芮德娜不再向其注目,她思绪向后展开,恩,他们的时间还没到。可她自己的时间是到了。“一个疾病的声音在对她说话,那就像上帝的声音,她不知道它的来源,她只知道自己被召唤了,她要去品尝一切。”于是,对世间万物投以长长的最后一瞥,芮德娜突然感到另一种平静,那种伟大旅程走向结束的平静。47岁,还不算老。索特安排芮德娜优雅从容地逝去,在人生美好的时间节点上掩埋了自我的美好。葬礼干净利落,没有拖泥带水,尤如一个句号。在整部小说中,索特以芮德娜为一个载体,说出他自己想说的话——他们的生活就像一座森林,从远处看仿佛是个整体,可以被理解,被描述,但靠近了它就开始分离,开始破碎成光与影,让人目眩的茂密,在它内部没有形状,只有四处绵延的大量细节。所有这一切,相互依存,紧密关联,一切都在欺骗。实际上有两种生活,一种,是人们相信你在过的生活;还有另一种,惹麻烦的,正是这另一种,我们渴望去过的生活。芮德娜的生活,是我们渴望去过的生活吗?2至少,芮德娜的生活,是作家索特想要过的生活。正如包法利夫人是福楼拜的化身一样,芮德娜是索特的精神化身。1925年出生的索特,在纽约的曼哈顿长大,家境富裕,高中上的是著名的私立学校,与杰克·凯鲁亚克同校,比他低两个年级。大学时遵从父亲的意愿上了西点军校,当起空军飞行员,参加过朝鲜战争。▲索特年轻时(图/理想国)这么一位帅气的飞行员,31岁时出版了他的第一本小说《猎手》,因对空战和飞行生活的精准描写,成了著名的飞行小说。至此,文学史上出现了两位伟大的飞行作家,一位是《小王子》的圣埃克苏佩里,一位就是索特。圣埃克苏佩里永远迷航在星际中,成了半个多世纪无从找寻的失事飞机。索特平安回到地面,却着迷于用字在纸面上做各种高度的尝试和空中遨翔。《猎手》取得成功之后,他创作作品《独面》,内容与美国一位登山家有关,着眼于人攀登的高峰。最让他出名的当属《游戏与消遣》,是另一座高峰,性爱小说高峰。他以一个旁观者角度,偷窥一个美国年轻人和一位法国少女的情爱关系。其中大胆的性描写,让人联想到海明威和亨利·米勒,继而还可以追溯到纪德、杜拉斯。然而,在小说创作的风起水起中,索特并不满足。他又投身到电影创作中,写了16电影剧本,最终只有4部得以开拍。势利的人们开始健忘,索特是谁?可这段经历极其有用,电影给了索特一种无与伦比的《光年》式的文体。如果没有电影的过渡,我们就无法读到极富有镜头感和画片感的文字,就无法在跳跃的蒙太奇情景中将时间一晃跨过二十年。1975年,《光年》首版,它似另一座高峰,不同于以往,这次是内心深处追逐自由的精神高峰。▲《光年》内页(图/网络)《光年》奠定了索特“作家中的作家”地位。2007年,绝版多年后《光年》由“企鹅现代经典文库”重版。2011年,《巴黎评论》授予索特“哈达达奖”并推出专题文学月,裘帕·拉希莉、杰夫·戴尔等一众名家撰文评述其创作,索特似乎开始回归。2013年,暌违三十多年后,索特推出新长篇《这一切》,这一年他88岁,作品同样充满了细节,充满了那种迷人的生活的铺陈,这是索特创作生涯的最后一座高峰,他挑战自我年龄的高峰。这一年,引发了“詹姆斯·索特风潮”,这位“美国当代文学被遗忘的英雄”(《卫报》),始从文学界进入大众视野。可是别忘了,跟他同时代的作家有厄普代克,菲利普·罗斯,索尔·贝娄,都曾经如日中天。此时的索特,聚光灯下已垂垂老矣。《纽约客》曾剖析索特在美国文坛默默无闻的原因,认为一是他的作品风格化;二是他对时代的极度漠视,没有“当下”的归属感;三是贯穿他作品灵魂的,是古希腊式的英雄主义。这一主义,与稍纵即逝的信息时代有严重的违和感,俨然过时。这又要回到芮德娜身上,《光年》中,芮德娜不断对名声质问,“名声必须是伟大的一部分吗?”索特给出的答案,当然是NO。现世安好中,芮德娜以其微弱的自身力量挑战世俗的道德标准社会规范,找回自我,体现的正是古希腊式的英雄主义。▲詹姆斯·索特(图/文艺报)不同于其他作家的小说,外界回馈芮德娜的,究竟是认同还是磨难,是幸还是不幸,在索特笔下无从找寻,作家压根没有交待。他只想静静地表达和呈现,而不需要像安娜·卡列尼娜一样色彩浓烈地绽放再凋零。从某种意义上讲,索特通过芮德娜,试图去完成他自己的精神救赎。将人生中不可磨灭的时刻酿成烈酒,一饮而尽。而这种精神救赎,在纷乱繁杂的物质社会中,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都同样渴望。3作家索特是飞行员,这个身份特质注定了他的笔端灵巧轻盈,无可复制。他会飞,一直飞,从飞行员到作家,从空中作战飞行到纸笔前用句子在飞。“像个少年,无意中在门后偷听到一个声音,一个将压迫他一生的秘密”。“他的站姿有一种公然的筋疲力尽,像只飞了太久的鸟。没有任何反应。”“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一切都只是漫长的一天,一个无尽的下午,朋友离去,我们伫立在岸边。”“疾病是一个意外,还是某种选择?正如爱是一种选择——隐藏的,不自觉的,但又如指纹般确定。我们是死于某种意志吗?——既然它无法被理解。”……索特善于以文学性的词语拆解、组合、变幻,营造意象和氛围。离题,插叙,对话,像闪电照亮一切。一个个箭一般的句子,我们翻页间似乎时时被刺穿,又时时因此心碎。著名作家苏珊·桑塔格说,“对于那些会从阅读中获得强烈乐趣甚至上瘾的人来说,他是一个特别令人满足的作家。我将詹姆斯·索特列为少数我渴望阅读其全部作品的北美作家,并且迫不及待想看他还未出版的书。”因了他的被“掩埋”,一直没得到该有的评价和地位,所以,很多人将《光年》与美国小说《斯通纳》相提并论,将索特与约翰·威廉斯同日而语。约翰·威廉斯以他特有的亲和力和平静的叙述风格,描写了放之四海而皆有的学院系内争斗倾轧,小说的主人翁身上,可以看到威廉斯自己模糊的影子。这部五十年后重新焕光的作品,有美人姗姗来迟之惊艳,也因此拾获了更高的声名。《光年》和《斯通纳》的一致性在于,两者对时代同样漠然,生活除了吃喝拉撒等日常,其他都不重要。不同的是,拥有大学终身教职的斯通纳一直在被动接受;而内心世界无比丰富的芮德娜,一切在主动出击。《光年》的命运如何呢?芮德娜是否有斯通纳的运气,一路走红?▲《光年》1975年首版的封面图,詹姆斯·索特认为这幅画恰到好处地呈现了书中的氛围(图/理想国)这不是作家索特思考的问题。正如,生活的目的是什么,生活的意义又在何处?索特没有兴趣做出回答,他意不在此,只是通过模糊了一切背景的主人翁芮德娜,让我们看到,生活没有“为什么”这样的问题,生活的目的就是生活本身,意义就是不需要意义,它只还事物和欲望以本来面目。芮德娜,一个家庭主妇,一个女人,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个具象的人,而是一个象征,一记符号,一种忠于充满存在感的生命力,一份最原始的人的本能。“把自己托付出去,委身于一样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东西”,书页外边,日子突然不真实起来,像火车上看到的风景,一部分飞掠而过,一部分却只是空白。时空,因此凝固。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芮德娜,一瞬,一时,抑或是一辈子。“你拨开树叶,我就在那里”。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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