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桑田梧桐叶|桑田:日本之旅,一场母女的携程

夏季末,熬将了几十天的暑期课,跟家庭成员中的谁出门旅行,成了一次抉择。 小时候,强势的母亲曾是我心中的标杆。她咄咄逼人、张牙舞爪,曾在人群里一贯气焰嚣张的摸爬滚打,即是我少年童年时的英雄。父亲是懦弱慢腾的,是母亲一力撑起的家,让我们自感任
原标题:梧桐叶|桑田:日本之旅,一场母女的携程夏季末,熬将了几十天的暑期课,跟家庭成员中的谁出门旅行,成了一次抉择。小时候,强势的母亲曾是我心中的标杆。她咄咄逼人、张牙舞爪,曾在人群里一贯气焰嚣张的摸爬滚打,即是我少年童年时的英雄。父亲是懦弱慢腾的,是母亲一力撑起的家,让我们自感任何一个间隙空档,均不曾吃亏过。童年的我,是那么喜欢坐在她的自行车后,受她彪悍性情的庇护。她骂人也好,要强也罢,我统统觉得狠是道理。在人间继往开来的磨合里,有她似乎均有力量。这种感觉延续到我二十、二十五岁,一直觉得她是高山、是天地,也是我迈不过去的凭栏。也许,潜意识里依仗她已成习惯,长大的我在婚配中,只寻求比我年长4、5岁的男性。我亦是不大有主见爱出点子的人。丈夫是读研期间专业课的第一,单位首席的工程师,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置办中,让我均带一股洒脱和自然。这种弱势的性情,自她而形成,因她而般配了另一股后半生的依靠。我原以为,今生都会听她的主意一直下去。旅程标准答案的伴侣,应该是丈夫。因为我二人的气场,一旦私下相聚,就是极致的和谐。人与人体内因性情人格,其实是自成气息周圈的——相合的互相促进,维稳而周顺;若是不顺,则一言一语间,颠颠簸簸地磕绊。行不了多远,彼此全身均是伤痛。即便如此,我仍旧只能选母亲。她65岁属羊,一辈子她总给自己的心理暗示,是女属羊苦断肠。我当然知道如何破译她命运的大法,可和顺的是我、固执的是她。看得破,可掰不过。携带她,走出了国门我们去了日本。临出国门过安检,我先出来等她,见到满脸化妆品堆砌的女工作人员,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捻住一包鸭蛋,其间错落着几瓶八宝粥。刚刚想笑,就看见母亲被拎出。她煮了诸多茶叶蛋、鸭蛋、榨菜,生怕我们路途上无餐。老了吃退休工资近十余年的她,每月靠两千余元过活,再无收银。保守着她的生活方式,她独步在继往开来的日月里。她是喜欢跟姨妈们出行的。她们同是一般高喉咙大嗓门,胸无城府的老太。跟她们在一起,不舍得花的钱可以不花,为人处事的意念更是彼此协调。不及与我在一起拘束。过安检,她的酸奶被没收只剩两个,逼我同她一齐当工作人员面喝掉。鸭蛋可继续保留。由于上次去日本优衣库,我偶然买了一些降价的衣物,此次去优衣库海量购买,竟然成了她到日本最大的目标和愿想。其实,在世界各地均有优衣库,家门200米外就有,那多余50、100的银钱又何必被当作终点。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她,那个年代的共性是一代人,均没有受过太好的教育。教育兴国,也决定了父母一辈的前途和视野。她是没有家庭氛围读书的人,但不屈居于人后的意念,又推动她极致的要强,房产是房产、金银是金银地挣,持久而刚猛。虽琐碎片刻,但她珍惜机遇。她不是来看花的,但是她又懂得那家家户户门口的花圃——我们北海道旅程最多的时光是颠簸于一个车窗前,透过玻璃看那些农田农舍。那绝对是不一样的斑斓:斑斓不是五星级景点的旖旎秀丽,而是当地家家户户门前,几平方花圃被种植的悉心打理,那些松树成院落的栽培,以及各种橘色、明黄色、红色、白色的乡间野花,高低错落的点缀。它们实现了壁画从方框中走出,真的莅临到触手可及的真实。不是美丽井然,而是这里的农民在精力有限之余,是承载着无过多税收、轻减政策,安居乐业的闲情逸致。就是那股“闲”,是母亲争夺一辈子却又从指缝里溜走的。她想要那闲,又不得那闲。她只有“紧”,在她一生的各个阶段里,催起崩溃焦虑失落的“紧”。她大半生跑销售为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吃苦耐劳,最不缺的就是眉眼高低里,人世间各类人相处的经验:说服任意一个人,要其购买我方的产品。在服从公司意志上,她大概做得比很多人都好。有限时代被圈束的人生局限里,她甚至在自己中老年,极力实现了工作限额的三连跳。相比较她,我则佛系很多,有一股与身俱来的陶潜气质,纵浪大化间,不喜亦不惧。无论事业婚姻及为人处事,她一板一眼看我,即暴跳如雷大叫大闹,最看不得我的平淡平静。那淡里,有她气急败坏的不争。我教她念日本各种便利超市的名称,一个一个音节地读Seven、eleven,她很用心地学着,并不分时间场合地在人群里,一次次地大声发音。她仍旧不改只看价格,才拿商品货物的毛病,我说你尽管拿,我有支付宝微信。她拿导游的所有话作宗旨——一句白色恋人巧克力饼干划到4块人名币一块,害我们去北海道当地,全家人都没饼干吃了;导游说唯一日本不能一分钱一分货的是牛奶,她开始拿着一个家庭装大纸盒,像在国内一样,用塑料袋装在手里到处跑。她不看她缺什么,只看什么便宜。因为价格,她时刻否认我在旅途中,每一次的提议。其实,工作和收入的意义,有且只是丰盈自我生命的同时,想给她更好的——给她台阶,让她攀爬衣食住行的梯度。沿途的每一天均涉及吃食。她总担心日本的居酒屋价格贵,所有的热餐均不肯享用,还抱怨拉面难吃。她就是她们那个年代标准的大陆人,对于化妆品奢侈品,充满了抗拒。骨子里,她唯一的诉求就是我跟丈夫,能买上四五万一平的学区房,为了外孙能享受更好的教育资源。她笃定认为三四百万是可以在指缝里,一分一厘扣将出来的吝啬。在洞爷湖的夜晚,湖面的湖景房宽敞舒适,夜凉如水的天空,上演了一台缤纷却予人素净的烟火。她只看了两弹,就喃喃:你的钱全算在那里了。我听了默不作声。但是仍坚持观赏,它承载着夜空中整幅的感动。那是一艘装饰着钢琴霓虹灯造型的游艇,在湖面移动式打入半空:小时候只有五一十一,南京才会花巨资放烟火。十岁的年纪,我们一同到珠江路上七楼顶的姨妈家,或者跟着人流行走到东南大学,均看过人生片段里,记忆最璀璨的烟火。这次,不同的是31岁的我和64岁的母亲。我们不禁敞开心扉:如果国家给你七千块退休工资,你会干嘛?她回答,替你们找个保姆,我对孩子彻底撒手不管。我说如果给你七千块退休工资,再取消学区房呢?她说就满世界旅行。我最后问,如果给你七千块退休工资,国家取消了学区房,又像日本提供你70岁后免费医疗呢?她断然决然地回答,跟你父亲离婚,然后买一栋小房子,一个人过完剩下的这些年。不再结婚了,但有可能谈恋爱。不为了房子、车子,照顾人被照顾,而是单纯因为谈得来或喜欢,跟人约会出行,不需要对方财产也不会给予对方,彼此可以随时分开。我说那为什么不按照最后的,直接倒退执行。她表示无奈。也许,女属羊苦断肠,根本不是生肖的暗示,仅仅是性格决定命运。她不舍得放手,不洒脱,钱对于她太是金钱了。直到我30岁,她渐渐的露出了一个退休的南京老太太,原有的样子:她并不是一个眼光狠做事斩断的人,学东西的天性并非很快。一辈子吃过生活的苦,未被富裕浸泡,使得格局也大不起来。不肯吃小亏,是没有底子吃得起亏。真正看不到远景只盯眼前的,是几代人的积累单薄,决定了没有底气争长远的东西,才务实地只看当下。所以,命脉里她与我慢慢不顺起来。如此,我仍旧拉她作伴,65岁再往后10年,我带她看的不是繁华,而是文明。她也许从未跟我有过协调一致的眼光,但不影响她爱我、我爱她。一生一世,她是多么想将我打扮成第二个她,十几年的光阴里,她曾遥望时光究竟将我孵化成如何,以她的智慧只是奇怪和不懂。但二十年已过,当她渐渐明白,母女缘分原来不是一个模板刻画好的成型,那么生命就成了彼此尊重的成全。去日本前恰逢中国的七月半(鬼节),那么多年的烧纸钱,她今年竟然跟给公公婆婆喊的是,保佑我写文章能像余秋雨,语文工作室越开越大。在这之前递推,她求过我生儿子,找到对象,进入上市公司,考入大学。生命的所有历程中,她不一定每一程均懂得我,但这一程她竟然说,去世的公公婆婆会保佑你如愿以偿。她早已在去日本一个月前,就练习小声说话,在南京高喉咙大嗓门的她,生怕像在台湾过于违和。她见到了日本人在街头,素雅非常的穿着,不高声说话,商店服务员酒店服务员公共场所人员,满脸微笑彬彬有礼,与她在国内一马当先霸道的横行,形成一股反差。她先是极致地约束自己,在回程过日本安检时,她第三次把水果刀放入随身包裹,被检查出来给予记录。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跳突突的生闷气并压抑,她低声说,完蛋了要被罚款了。回到南京的地铁站,终于借机跟南京南站的人员吵了一架,把那么长时间积压的火气,一并发作了。这场共程中,我发现她也许再也不是那个巨人。曾经的20年,我以为就这样仰仗她,直到生命的尽头。如今她带孩子,宝宝被比自己小的娃娃欺负,她仍旧教他“你不跟别人干吗”,她恨不得孩子把别人欺负在地。就是突然,我发现她不再强大强势了。也许,强也不一定在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中,它只是道法自然的礼,摸到了那庖丁解牛的途径,当快准稳恒。这样看来,她的强却也不强。看烟火的傍晚,她洗着浣洗的衣裤,烦恼没地方挂。挂在装饰的灯上不是,椅背上也不是。那场凉风里,她没有端望整副烟火的全貌,但我是真的不留余力地看见了——如果是丈夫在这里,我们或许有一种气息上的粘粘,共一个幅度频率的面对整幅烟火。伴侣、配偶、朋友、同事、书友……他们的存在和遇见,更多是带有生命共振的,毕竟你才决定了他们是怎样的一批人。但父母,就像北海道的农民们,他们如此爱自己的土地,也想留一个后代继承他们。没有继承的话,那就尊重各自生命的模式吧。不需要爱和欣赏,仅仅是尊重其存在。一个人的毕生何其短促,却苦于付出;承担无尽的责任,仍看不见所谓自由的尽头。我仍旧不后悔选择母亲,作我旅途中的伴侣:也许,重要的只是携程,我携带过你走过有烟火、有农田、有花圃、有湖泊的这一程。它同样有过富贵贫贱、有过价值取舍、有过不弃不离。它应该是一种,生命应尽的共程。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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