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黑社会火拼死人了致命快递:我替死人送包裹,进了黑社会的老窝|北洋夜行记054

原创: 金醉 【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写作故事 由老金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的审美有点「变态」。比如,我对人的死亡很着迷。 五
原标题:致命快递:我替死人送包裹,进了黑社会的老窝|北洋夜行记054原创:金醉【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写作故事由老金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的审美有点「变态」。比如,我对人的死亡很着迷。五六年前我看过一个片子,叫《26种死法》,不记得是否跟你们分享过。这片子里讲了26种意外或不意外的死亡。比如,吃东西能死,走路能死,闻屁也能死——离奇得很。后来,看过一本叫《离奇死法大百科》的书,也介绍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死法。这些死法大多有点黑色幽默的成分,看起来搞笑,但又让人毛骨悚然。当然,有些也很恶心。这回太爷爷遇到的案子也是由一种奇怪的死法开始的——在整理他笔记之前,我确实从未听过这种杀人手段。本期故事由助手「掘坟仔」整理。《北洋夜行记》是我太爷爷金木留下的笔记,记录了1911年到1928年期间他做夜行者时调查的故事。我在金家老宅,将这些故事整理成白话,讲给大家听。案件名称:炉房命案案发地点:琉璃厂北柳巷案发时间:1920年5月记录时间:1920年7月23日故事整理:掘坟仔五月末一天早上,我出门遇见了两件恶心事儿。我沿着大街从西单出来往南走,出了宣武门,眼前一片黑黄,满大街都是蝗虫。地上、房上、人身上,都在蹦跶。伸手往头上一摸,就揪下两只来,小肚子挺起,眼睛瞪着。蝗虫。这年(1920年)华北大旱。北京头年冬天没下雪,开春两场雨就湿了点地皮。没过五月节,已经热的不像话了。蝗虫一闹,燥得人心惶惶。要不是写稿纸不够了,急着去琉璃厂的松竹斋南纸店,我根本不愿出门。售卖各种纸张的店铺,因大部分纸品为南方产,故称南纸店。南纸店多经营书画用宣纸,日用的高力纸,毛边纸等,也卖过年用的大黄裱纸,办白事用的纸钱。南纸店也泛指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图为20世纪20年代北京荣宝斋南纸店。走到街边二荤铺买糖饼,眼瞅着指头粗的蚂蚱蹦到油锅里,炸糖饼的伙计也不在意。蚂蚱炸差不多了,伙计用漏勺捞出去,搁在旁边盘子里,嘴里念叨着,“仨蚂蚱一盘儿菜,大腿还在外。”看看那盘子里一堆炸蚂蚱,我有点恶心,说糖饼不要了。走到北柳巷,前面压压查查一片人,围在合庆炉房门口,路堵了一半。我正要绕道,人群嗡地散开,几个巡警搭着把椅子出来。椅子上坐着个人,仰着脖,后脑勺靠在椅背上,后脖梗上一个窟窿。警察想把尸体放平,左试右试不敢下手。我凑近了看,发现那尸体的脑袋跟椅背箍在了一块,灰白的一坨,好像是银子。侦缉队的白队长从炉房出来,冲我打了个招呼,让巡警给我让出条路。他指指尸体,说是炉房掌柜。凶手应该是口外的土匪,把融化的银子倒进掌柜的嘴里,掌柜是活活烫死的。“这货不干好事儿,帮着土匪洗银子。早跟丫说过,甭跟那帮土匪走太近,就是不听——土匪也舍得,用银子杀人。”白队长说,应该是掌柜的私吞赃物,在给土匪销赃的时候,缺斤短两,土匪们起了杀心。我嗯了一声,又蹲下去看那尸体。这死法实在离奇。那坨从脑袋里淌出来的银子上,还沾着血丝糊拉的脑花。胃里又一阵恶心,我赶紧起身跟白队长摆手告辞。夜里十二点多,刚躺下要睡,外头扑通一声响,有人跳进院子。没等爬起来看,屋外敲起门,是小宝。他进屋关上门窗,从身上解下个藏青色的包袱,展开包袱,里头是个木匣子。木匣子有俩巴掌那么大,阴沉木的盒,黄铜的锁扣,上面雕着花纹,是个不错的手把件。阴沉木,又称古沉木、乌木等,因地震、洪水、泥石流等地质作用,地上植物生物被埋入古河床等低洼处,埋入淤泥中的部分树木在缺氧、高压状态下,细菌等微生物的作用下,经长达上千万年炭化过程形成,故又称“炭化木”。这些木材的共同特点为耐潮、耐虫、耐腐并具香味,油性重。小宝按住木盒,又四下看了看,说出事了。我扒开他手拿起木匣,说你这样子确实出事了,跟个贼似的——偷的?小宝一把夺下木匣,放桌上打开,匣子里一道金光闪出,晃得我眼晕。“刻着楞严经的金册,纯金的,合庆炉房陈掌柜交代给我的。”小宝压低嗓音。《楞严经》是北传佛教中的一部具有重要影响力的经典。楞严经是一部佛教修行大全,因为此经在内容上,包含了显密性相各方面的深刻道理。然而,由于《楞严经》所表现出的对于当时印度社会常识的缺乏而导致的漏洞,以及宣扬燃指供佛等不符合佛陀教法的内容,被包括吕澂、王力刚在内诸多学者认为是后世编造的伪经。我一个激灵,那个掌柜的不是死了吗?小宝关掉大灯,又检查一遍门窗,说老陈这死得奇怪,里头有事儿。合庆炉房的掌柜姓陈,前清时耍把式走江湖,也做过镖师,见过绿林,论着也算是小宝的师兄。后来退出了,自己和人搭伙,开了个炉房,自己当掌柜。平时小宝和他也不怎么往来,偶尔让小宝往附近送点东西。现如今镖行不景气,没什么信得过的人,好在他俩知根知底儿,陈掌柜也放心,小宝也能收个跑腿钱,挣点外快。“前天晚上,他上我那儿,抱着这么个木匣,让我把这东西送到张家口的云泉寺里,说是给他老母亲还愿。许给了寺里住持一部楞严经。”小宝还没出发,陈掌柜就给土匪灌银子灌死了。小宝说,是不是土匪干的不好说,警察也没真抓着人,但这事跟这金册八成有关系。“我下午去过老陈那,邻居说炉房里给翻了个遍。肯定是找什么东西!”我说,这事儿要真跟土匪扯上了,不是件普通案子——要不先缓缓再去?小宝说不行,走江湖的,讲究的就是信义二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托付的人已经死了,事情更应该办成。我说那坐火车去吧,快——我跟你一块儿去。小宝乐了,说想一块儿了,我来就是叫你一块儿,坐火车我不熟。小宝当晚在西四住了一宿,第二天我俩直奔广安门火车站。广安门火车站。图片来源:上海同生照相号1909年拍摄发行的《京张路工摄影》。车站里,满是从口外逃难的灾民,拎着大包小包,沿着铁路线一直往南走。铁路警察用警棍驱赶着灾民,让他们远离铁轨和车厢。灾民任由铁警呵斥,不紧不慢地走着。铁路警察与百姓。售票厅前挤满了人,抱怨买不上票,我一打听,去张家口的列车停运了。卖票的说是因为旱灾,灾民和溃兵把铁路线断了,为了安全起见,列车停运。窗口前的人议论纷纷。有人说,根本不是什么灾民,是因为有辆运送特种物资的列车,连带车上的官兵,在京张线上消失了。护路队沿线找了一溜够儿,都没找着。人群一下炸了锅,闹成一片。我不死心,在车站等信儿。一直到下午四点多,售票厅才放出信儿,最早的客运列车,得等到明天中午才能发。我抢了两张二等座的票,拉着小宝赶紧往家走。车站人多眼杂,生怕小宝身上的东西让人顺走。二等车厢。图片来源:上海同生照相号1909年拍摄发行的《京张路工摄影》。第二天中午,离发车还有一个钟头,我和小宝就赶到车站。一辆客运列车停靠在站台边,这趟车只有五节车厢,一节头等,一节二等,余下的是三等车厢。检票上车时,小宝悄声跟我说,有人盯上咱了。我顺着他说的方向扫了几眼,看见一个光头在不远地方站着。光头上身穿着平常衣裳,像个老百姓。下身却绑着腿,还穿着军队的皮鞋,没准是个逃兵。列车员催促着乘客赶快上车,站台上的铁警把灾民赶出了铁轨。我拍拍小宝肩膀,说没事,推他上车。等中间隔了几个人,我才上了车厢。那光头跟着排队的人,没再往这边看。二等车厢的座位已经坐满,有十几个路政学校的学生,来观摩京张线,剩下的都是普通旅客。京张铁路为詹天佑主持修建并负责的中国第一条铁路,它连接北京丰台区,经八达岭、居庸关、沙城、宣化等地至河北张家口,全长约200公里,1905年9月开工修建,于1909年建成。是中国首条不使用外国资金及人员,由中国人自行设计,投入营运的铁路。列车出了丰台火车站,沿着北京城的西城墙走,到了西直门车站,上来几个铁警,说要检查行李。走的时候没想到这趟车会检查,我直接把木匣放在了皮箱里。人多眼杂的,铁警翻包,保不齐让小偷盯上。还没想出法子,一个铁警就走到我跟前。我前后看了两眼,见那光头坐在车厢尽头,正往窗外瞅。我递上皮箱,跟铁警磨叽,以前坐车也没检查过行李。那铁警紧绷着脸,说最近私贩烟土情况严重,所有上车行李一律必须接受检查。“挺精致的物件啊。”他翻了几下,看见木匣子,要拿起来。我正想阻拦,小宝在座位底下踢我,示意我别动。铁警打开木匣,里面只有几张纸币。铁警翻来覆去地看着木匣。“你这几张钱,也不值当用这么好的木匣子装吧。”铁警摆弄着木匣子。我打个哈哈,说这个木匣是老家留下来的念想,就爱随身带着。铁警半信半疑,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木匣,还是还给了我。轮到小宝,他打开随身带的包袱,里面除了几件衣服,没别的物件,铁警随便扒拉了两下,就走了。我还纳闷儿,金册搁哪儿了,小宝捅咕我,“走江湖的规矩,黄白之物得随身带着,切记不能漏了白。”说完顺带拍了拍自己胸脯。走之前,他看我把木匣搁进皮箱里,觉着不安全,就把里面的金册拿出来,缝进衣服内衬上的暗兜。铁警继续查行李,我特别注意了一下光头。铁警查到他那儿,没发现什么异常。太阳快落山,车到了南口车站,火车得在这站加水,停上个把钟头,再往前过八达岭。南口车站。图片来源:上海同生照相号1909年拍摄发行的《京张路工摄影》。车站上人不少,大多都是灾民。见天黑下来,也不往前走了。靠着铺盖卷就地躺下。小孩子满地逮蚂蚱,逮住了,直接揪下蚂蚱腿,嘎吱嘎吱就嚼起来。突然站台上人群骚动,原先散乱的人群,慌忙让出一条道。一个司炉打扮的人,歪七扭八地走出人群,一个趔趄倒在站台上的铁警脚下,嘴里喊着救命。车头的司炉工。图片来源:上海同生照相号1909年拍摄发行的《京张路工摄影》。车厢里好多人探出头,想看个仔细。聚的人越来越多,我和小宝索性下车,凑到前面。这个司炉从嘴里往外吐着痰沫,看起来是肺受了伤,但是周身上下,只见腿上有一处枪伤。车站的人赶忙找来了一块门板,把他抬出了站台。“看,有枪伤,怕是遇见土匪了。”我回头看,是刚才那个检查行李的铁警。“这帮人可他妈不是东西,为了抢个钱,杀人放火,缺德的事儿都做绝了。”说起土匪,他有点声音大了起来。我问他,这条路上经常有土匪吗。铁警告诉我们,以前也有土匪,不过没这几年这么猖獗。这个铁警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们聊起来。他告诉我们,他是怀来县人,叫叶佳桐。“北方姓叶的少见啊。”小宝问。铁警说他是旗人,满姓叶穆氏,后来改了汉姓叶。临上车,铁警叮嘱我们,看管好自己的物品,这一路上不光有土匪,还有小偷,“小心你的木匣子,太惹眼。”没想到还真让他说中了,车开了没多久,木匣子不见了。金册在小宝身上,我下车看热闹的时候就忘了木匣这茬儿。回到座位上,也没太在意。等到我从皮箱里拿东西的时候,手往包里一摸,才发觉少了木匣。正赶着一个铁警巡视车厢,我把他拉到车厢尾,找他报案。铁警听说丢了个木匣,也没说找不找,就说知道了,摆摆手,让我回座位上等信儿。这回换小宝拍拍我肩膀,说金册在呢,只要我不丢就没事。列车走走停停,到青龙桥车站,已经是半夜。火车停靠在站台边,等着接上车头。小宝怕自己丢了,一直在座位上坐着。我下了车,在站台上抽烟。青龙桥车站。图片来源:上海同生照相号1909年拍摄发行的《京张路工摄影》。一辆火车头慢慢从岔道拐到列车车尾。这个车站主要是为接车头用的,站台上都是工作人员,偶尔能看到卖山货的山民,还有出来伸伸腿脚的旅客。就在车头快要接上的时候,一个瘦小的人影一闪而过,躲到水塔后面。水塔。图片来源:上海同生照相号1909年拍摄发行的《京张路工摄影》。青龙桥站是个断头车站,一个方向进出,水塔离车站房很远,后面就是护坡,少有人去。我躲在阴影里,盯着水塔后面。水塔后面不止小瘦子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只有一条左胳膊。小瘦子拿出一个木盒,递给了独臂人。虽然离得远,也能看得清,那就是我们丢的木匣。独臂人接过木匣,打开把里面的钱都给了小偷,扭头绕过水塔,不见了。小偷收好钱,若无其事地转出水塔。我这才看清楚,这个偷儿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怪不得个子小。只要木匣不要钱,难不成这个木匣真是个宝贝。车站的电铃响了,火车也拉了汽笛,站台上的乘客纷纷回到车厢。独臂人裹在人群里,上了离车头最近的三等车厢,我跟在小偷后面,上了二等车厢。列车慢慢驶离车站,两个车头吭哧吭哧地喷着白烟,吃力的爬着坡。人字形铁路。京张铁路从南口北上要穿过八达岭,坡度很大。为了缩短线路、降低费用,詹天佑设计了“人”字形铁路线路,为了安全、平稳,北上的火车到了南口以后,就用两个火车头,一个前面拉,一个在后边推,火车向东北方向前进,进入了“人”字形铁路线路的岔道口后(青龙桥站),就倒过来,原先推的火车头改成拉,而原先拉的火车头又改成推,使火车向西北前进。图片来源:上海同生照相号1909年拍摄发行的《京张路工摄影》。小偷从车厢头里走到车尾,四处寻摸着下手对象。等他走都车尾的厕所,我快走一步,走到他身后,一推后腰,给他推进厕所里。一觉得有人推后腰,小偷腿就软了,没回身就求饶,“警察老爷,下回不敢了,下回不敢了。”看来他是经常被抓,我用胳膊肘卡住他后脖子,不让他回头,问他都偷什么了。小偷叽歪着,不说实话。我揪住后脖颈就往墙上撞,猛磕了两下,小偷直喊饶命,说没打算偷,是有人指使他偷。我问偷的啥,谁指使的。“就是一木匣子,我也没看出值钱,那人非要。那人叫侯老清,跟我是老乡,一个村儿出来的,就前面,岔道城。您说都是一个村的,他还帮我拢过地,不帮忙就不近人情了不是。”他一口气说了一串儿,一边使劲往下秃噜,想溜。车厢猛地晃荡了一下,我没站稳,手里一滑,小偷一个窜身,推开我就往外跑。我回身逮他,没抓住。土匪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车厢里炸了锅。我赶紧往座位上走,见小宝已经不见了,坐上就放着我的那只皮箱。其他乘客一窝蜂往门口挤过去。车已经停在了铁轨上,外面枪声大作。我被挤到车厢旮旯的座位上,蹲下身窝着,找个麻袋片盖在身上。土匪上了车,把乘客都轰下了车,时不时还放两枪,吓唬乘客。我听见车厢里没人了,悄么声探出头,查看情况。车厢另一端,也有个脑袋探出来,是那个铁警叶佳桐。他示意我别出声,我也回了他个手势,悄悄起身扒着车窗玻璃往外看。外头不是一般的土匪,穿的直系部队的军装,应该是部队哗变,长官带着手底下的兵,直接上山落草了。袁世凯死后,北洋军阀分裂出了以直隶(今河北)人冯国璋为首领的一派。1920年直皖战争后,直系控制了北京政权。直系军阀代表人物为冯国璋、曹锟、吴佩孚、孙传芳等人。图为直系军阀吴佩孚的军队。图片来源:搜狐号日本侵华图志。土匪让乘客沿铁路站成一排,拿着马灯和火把,照着乘客,挨着个搜刮财物,值钱的不值钱的都抖落出来。那个一只胳膊的侯老清,就在一排乘客里。他一直侧着身,仅有的一条胳膊藏在身后。土匪的马灯一晃,我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木匣。眼看土匪要到他身边,他趁人不注意,把木匣子扔进道边的树丛里。我还想再看仔细点,余光里看到有人往车厢里看,是那个光头。我赶忙低下了头,滚进座位底下。光头从叶佳桐那头上了车,挨着座位搜查起来。他走到中间停顿了一下,许是看到了我的皮箱。接着又往前走。我摸了一下怀里的枪,觉得不妥,就掏出钢笔,拧下笔帽,反握在手里。走到我这趟,光头都没蹲下身看,突然朝椅子底下伸手,一下抓住我衣领,顺势就要拎起来。钢笔戳在他脚脖子上,我手心使劲,拧了一下。他张大了嘴,却没叫出声,身子慢慢倒在地上。叶佳桐猫着腰在光头身后,一只手扶着他的身子,一只手攥着把匕首,匕首直接穿了光头的后心。“刚才检查的时候,就觉出他有问题,是个土匪的探子。”叶佳桐小声招呼我,帮忙把光头的尸体藏在座位底下。我低着身子,把麻袋片盖在光头身上。叶佳桐和我又躲在座位底下。他说,你那皮包口开着,怕是丢东西了。我笑了一声,说刚才就给人给偷了,你们警察也不带管的。叶佳桐也笑,说和你一块儿那哥们儿呢?“我那朋友走江湖的,会把式,现在肯定比咱俩安全。”正说着,车厢猛烈地晃了几下,慢慢开动了。看来土匪把乘客丢站台,要开空车走。车厢里一阵喧哗声,土匪上车了。光头的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叶佳桐示意我跳车,我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土匪的声音越来越近,砰地一声,车厢门被撞开,一个土匪拎着马灯进了车厢。叶佳桐喊了一声“快跳”,就从车窗窜出去了。马灯。土匪见状,边喊同伴,边拎着鬼头刀朝我跑过来,我只好跟着跳出车厢。刚落地,几颗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我趴在路基下面,土匪开了几枪就放弃了,车开走了。我站起来,看看四周,叶佳桐比我先跳的车,已经没了踪影。我只能沿着铁路往回走,还好,没走多久,就看到小宝沿着铁路,向我这边走过来。原来他早就看到了路边埋伏的土匪。土匪劫车的时候,他趁乱从车窗直接翻到车顶,然后又趁土匪不注意,顺着车厢连接的地方,躲到了车底。他在车底观察,下车的乘客里没有我,知道我还在车上。就扒着车底,跟着火车走。本想翻进车厢里,实在没劲儿了,就下来沿着铁轨走。我问他看没看到叶佳桐,他摇头,“倒是看见个一只胳膊的人,没跟着其他乘客往车站走,自己往山里跑了。我拉起小宝就走,说赶紧追,偷匣子的就是他。停停走走半个钟头,终于找到独臂人走的小路。刚拐进小路,没走两步,小宝突然停下来,拽我进了林子。小路前面不远,地上躺着个人。躲了一会儿,我让小宝先别出来,掏出枪慢慢靠过去。地上那人只有一条胳膊,后脑让人用石头砸开了瓢,已经死透了。我在尸体身上来回翻了翻,没找到木匣。有人在半路砸死了这个侯老清,拿走了木匣——这东西真是个宝贝,那么多人盯上。正打算喊小宝出来,打我们来的路上,蹦出一个人影,还没等走到跟前。小宝窜出来就是扫堂腿。那人“哎呦”一声,躺在地上,怀里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是那个小偷,连滚带爬刚想起来,小宝又是一下,把小偷拍在地上,接着拎起脖领子,扔在我脚边。小偷看见地上躺个死人,捂住脸就哭,跪地上直磕头,求我们别杀他。我问,这人你认识吧。小偷放下手,看了一眼,才认出是侯老清,不敢吱声。我问他这条道通到那儿,侯老清为啥走这条道。小偷支支吾吾,眼泪哗哗流。小宝照着后心就是一脚,小偷啃了一嘴土。怕小宝还打他,才说这条道只到岔道城,侯老清应该是要回家,所以才走的这条道。凶手走这条路,必然也要到岔道城。我让小偷带路,往岔道城方向走——这东西牵连的俩人都死了,必须查清楚。岔道城距八达岭关城西北约1500米,岔道古城在八达岭关城西北处。据《延庆州志》记载:“岔道有二路,一至怀来卫,榆林、土木、鸡鸣三驿至宣府(今宣化)为西路,一至延庆州、永宁卫、四海治为北路。”故得名“岔道”。京张铁路由此岔道向西,经怀来、宣化,至张家口。图片来源:上海同生照相号1909年拍摄发行的《京张路工摄影》。出了山,天已经大亮。从山上,已经能看到岔道城,城外光秃秃的田垄,周围连棵树都没有。小偷说这是连年闹灾,旱完了就闹蝗虫,下一年又不定是旱是涝,老百姓种点庄稼,不是让蝗虫吃了,就是让土匪抢了。这地方也算是个镇店,北面的灾民都在这儿站一脚,准备接着往南走。从山坡往下看,全都是灾民。城墙上站着一些人,拿着各式各样的枪,神情严肃地看着过往行人。小偷告诉我们,这是“红枪会”,好多农民,受不了土匪袭扰,自发组织的剿匪武装。紅枪会系由民间各种习练金钟罩的刀会武装发展演变而来。民初以来,作为对盗匪猖獗现状的回应和政府社会控制力量不足的补充,紅枪会等自卫性武装开始兴起。20世纪二十年代的红枪会以抗匪自卫、保卫村庄为主要目的,以这种带有自卫性质的武装力量维持本村和本地区的治安。由此,华北、东北、华中的广大农村地区带有金钟罩色彩的红枪会等姐织有秘密转向公开,开始兴起。我们通过城门洞,我让小宝去城里探探消息,他毕竟是走江湖的,跟人打交道,他有一手。我让小偷带路,找到侯老清家。小偷一砸门,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开了门,看见小偷,也不显生分,喊着叫虎子。虎子有点难为情,给我介绍,这妇女是侯大嫂。侯老清的家,是个不大的破三合院,东边的厢房已经塌了,西厢房当做伙房在用。侯大嫂把我们让进院子,虎子磨叽半天,终于还是说了侯老清的事儿。侯大嫂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我和虎子把侯大嫂搀进屋子,缓了半天,侯大嫂才算醒过神。趁着侯大嫂清醒,我赶紧打听侯老清。这侯老清原来就是“红枪会”的一个小头目,年轻的时候,因为跟土匪打仗,丢了一条胳膊。等到娶了媳妇成了家,也就不像以前那么有冲劲了。因为这事儿,也招来红枪会里一些人的妒忌,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自己怂了,就别再当头了。候大嫂说,侯老清不是不恨土匪,是觉得跟土匪干仗,打到最后也是杀人放火——“他总念叨,这不跟土匪一个样了?”这回离家去北京,他是去找城里的亲戚,救济一下。没成想把命搭进去了。我问城里的亲戚是不是姓陈,开炉房买卖的,大嫂说不是。我又问侯大嫂,知不知道有个木匣子。大嫂想了想,说是有个木匣,听侯老清提过一嘴。那是本地红枪会的一个物件,几辈人传下来的,说是堂主的信物。“后来,老堂主让土匪给害死了,木匣也就再没见过。老堂主一死,他们这个红枪会也没了主心骨,大家谁也不听谁的,谁也不服谁。”我这才明白,为啥这么多人盯着个木匣子。我留下身上带的银元,又嘱咐小虎子,照顾好大嫂,得空找个时间,给侯大哥入殓。出了院门,没走两步,到了正街上,就看见小宝着急忙慌地冲我跑过来。“俩事儿,一是我找到木匣子了,但是挺奇怪的。”我问他在哪儿找到的,怎么奇怪了。小宝说,他先是在城里瞎逛,这小城本身就不大,除了戏台,关帝庙还有个小衙门,剩下就是些民宅。衙门是进不去,他就去城根关帝庙看了看。一看不要紧,就在关二爷的神像下面,供着那个木匣子。小宝想进正殿,让一个扛枪的给拦住了。二话不说,直接轰出来。小宝想来硬的,看看人手里的枪,还是把火压下了,赶紧就在城里找我。我问第二件事儿呢。小宝说,这帮红枪会的,逮住一个土匪,正在城里的戏台子上审呢。村镇的戏台。拍摄于1930年威海某处。图片来源:头条号拾壹谈主。说着,一个老汉拿着锣,咣咣地敲着,喊着让老乡们去戏台看土匪。戏台已经聚了很多人,台上跪着一个人,穿着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军服,五花大绑绑着。一个长得黑胖的矮个子红枪会走到台上,指使身边的人,给土匪一顿揍,然后大骂土匪,台下的百姓和红枪会员连连喊好。台上的土匪跪在那儿,起先还撅着脖颈子犯拧,听到越来越多的附和声,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等听到要处死他的时候,土匪急了,扯着嗓子开始骂起来。“我操你妈,一群刁民,都他妈是贱命,谁能比谁强,你们到了也不得好死。我告诉你们,你要是杀了我,我的兄弟就来都把你们弄死。我们有毒气,一放毒气,你们谁都跑不了!”土匪越说越激动,吐沫星子横飞,听到毒气,台底下的人都不出声了。小宝低声问我,是啥毒气,这么厉害。我想起了,在南口车站的那个司炉。他口吐血沫子,肺部却没有外伤,身上还有一股酸味。我告诉小宝,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氯气,吸进去直接就把肺叶子烧坏了。小黑胖子一听毒气,有点慌神,冲台底下喊,“乡亲们,这土匪胡说八道,就是想让你们放弃抵抗,咱们不能轻信他的,哥几个,上刑!”从台底下走上来一个穿羊皮袄的,手里拿着一个大勺,勺里盛着滚烫的铁水。台上的几个红枪会,按住土匪,土匪还在大声叫骂,没等骂完,滚烫的铁水灌进了土匪嘴里。土匪顿时没了声音,腿蹬了几下,死了。铁水顺着土匪的脖子留下来,空气中隐约有一股肉烤焦的味儿,我旁边的几个人,居然还咽了咽口水。土匪的死状,像极了炉房陈掌柜。台下的人,默默看着铁水逐渐在土匪身上凝固。慢慢的,有人低声耳语,议论着土匪死前说的毒气。人群里议论声越来越大,忽然有人喊道,“你是就一个人,能豁的出去,我们这拖家带口的,凭啥跟着你干。”这一喊,台底下的百姓炸了锅,小黑胖子刚才的神气劲儿都没了。站在台上也不是,下来也不敢。忽然台底下有人喊了一嗓子,“请堂主!”听到这一声吼,台下的百姓都来了精神,一个个都顺着声音方向瞧。在一众武装的红枪会员簇拥下,一个人手里捧着木匣,走上了戏台。后面跟着两个人,抬着一张桌子,跑到戏台正中央。铺好了桌围子,摆上了香炉。捧着木匣的人,毕恭毕敬地把木匣放在了桌子上——这人是铁警叶佳桐。他已经换掉铁警的制服,换上一身老百姓的衣服。叶佳桐先上了三炷香,然后跪在木匣前,三叩九拜,颇为恭敬。做完这些,叶佳桐转过身,冲着台下的百姓说,“这是老堂主留下的信物,见物如见人。你们还记得老堂主为了保咱们,怎么让土匪抓住害死的吗。”叶佳桐喊道,既然土匪有毒气,就必须主动出击,把土匪挡在城外,不能让他们靠近岔道城。台上的人附和着叶佳桐的提议,喊着要干掉土匪。台底下依然有小声议论的人,叶佳桐听见,愤怒至极,脸上拧成一团。他大喊一声,从旁边人手里夺过红缨枪,一枪扎在土匪尸体上——“听这畜生说的什么吗?土匪要放毒气都毒死你们。到时候你家还能剩下谁。我也是有爹妈的,为啥现在就剩我一个,就是这帮土匪害的,总想求土匪发发善心,高抬贵手,想瞎了心了!你们越是胆小怕事,越想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到最后就越是啥都剩不下!人土匪就没把你们当人看过,咱自己要是还不把自己当人似的那么活,活该让土匪杀光!”他吼完一通,台下鸦雀无声。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杀光土匪!”人群马上跟着喊起来,戏台上下都狂躁起来。虽然有些人不情愿,但还是跟着一起喊,众人拥着叶佳桐往关帝庙走去。我和小宝愣在原地,半晌无语,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小宝揉了揉胸口,自言自语道,“这木匣子比金册厉害多了。”叶佳桐在最初检查我们行李的时候,就发现了木匣。主动跟我们套近乎,也是为了木匣。侯老清在车上,应该也看到了木匣,才让虎子去偷。如果不是虎子偷了木匣,叶佳桐在车上杀光头的时候,很可能顺带就把我杀了。那个光头土匪也有可能知道木匣的内幕。最后,侯老清死在了回家的路上,他偷到的木匣,现在在叶佳桐手里。小宝窜上戏台,拿着刚才盛铁水的勺子,杵过来。“看勺子上的戳,他盯着咱可能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接过勺子一看,勺柄上刻着“合庆”两个字。炉房掌柜被杀那天,炉房设备银两洗劫一空。我俩还没醒过闷儿来,一行人拿着武器,风风火火地从关帝庙出来,为首的是叶佳桐。他先看到了站在台子上的小宝,然后看到台底下拿着勺子的我。先是一愣,继而指着我们喊道,“这是土匪的探子,抓住他们。”小宝跳下戏台,我拽着他就往胡同里钻,七拐八拐,跑到了侯大嫂家,情急之下,翻墙进了院子。侯大嫂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从屋里出来,我赶忙示意侯大嫂别出声。追赶我们的人,在附近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很快就回去集合了。我听见人群走远,才松了口气。没等我跟侯大嫂解释,有人敲院门。我和小宝赶快藏在东厢房那堆废墟里。侯大嫂看我们藏好了,就去开门。是小虎子,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跟侯侯大嫂说,怀疑是叶佳桐害死的侯大哥。处决土匪的时候,虎子也在台下,他也看到了叶佳桐捧着木匣。我见没有别人,从废墟里转出来。虎子看见我们,先是惊讶,然后赶忙回身,关好了院门。虎子提醒我们,外面现在都是叶佳桐的人,不过他们很快就要出城去打土匪了,避过这阵风头就好。我和小宝只得先在侯大嫂家歇脚,虎子帮忙出去打探消息。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侯大嫂说了。候大嫂沉默半晌,又抹了几把眼泪,说老侯就不该再搅和红枪会的事儿。“小叶在咱这红枪会里,也算是个人物,他以前还跟着侯老清一起打过土匪,算是红枪会的老人儿了。上次从京城回来,还挨家挨户的给我们发散碎银子,没成想是抢来的,这跟土匪有啥区别。”半夜,虎子才回来,他打探到消息,叶佳桐已经带着大部分红枪会的人,进山追剿土匪了。虎子说,这是一帮哗变的兵匪,跟一列火车在一块,毒气就装在车厢里,叶佳桐他们沿着铁轨去找了。这趟车八成就是那趟消失的列车。车上的特殊物资,应该是氯气。上个月报上就在说政府要往各地送氯气灭蝗灾。我问清了红枪会的去向,跟小宝一合计,得截住他们。虎子带我们出了城,他从城外的一间破草房里,拉出一辆手摇车,这是他很久之前从青龙桥站顺来的。沿着铁路找,兴许还能赶得上。手摇车。图片来源:上海同生照相号1909年拍摄发行的《京张路工摄影》。我又嘱咐了虎子几句,让他带着城里人赶紧往北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氯气毒性大,千万别不当回事儿。我和小宝跳上手摇车,沿着铁路走了。山路有坡,毕竟这车是手动的,累得我和小宝上气不接下气,到最后,只能把手摇车丢在道边。小宝忽然趴地上,耳朵贴在铁轨上听了听,说好像有车。我俩趴在铁轨边上的草丛里,好在天黑,给我们打掩护。一辆列车从山里转出来,费力的爬着坡,前后各一个车头,中间却只有三节车厢,除了两个客运车厢,还有一节铁皮货车厢。货车厢。图片来源:上海同生照相号1909年拍摄发行的《京张路工摄影》。我跟小宝说,正常火车没这么拉的,很可能是土匪那辆氯气车。车速很慢,车厢里也没啥灯光。等快到跟前,车里传来伴枪声和淡淡的酸味,隐约看见有人从窗户里跳出来。火车到了跟前,我跟小宝说,上去。小宝身子一窜,跳上车头,伸手把我也拽上去。我的帽子被风刮走,卷进了车轮底下。我俩钻进锅炉房,见列车长和司炉死在地上,锅炉全是弹孔,白色的蒸汽呲呲往外冒。叶佳桐大概已经跟土匪干上了。我拉了制动闸,列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车尾的机车还有动力,依旧倔强的推动着整列火车。我给小宝一块湿透了的毛巾,让他罩住口鼻。这是我从侯大嫂家拿的,以备不时之需。我嘱咐小宝,看住驾驶室,千万别让别人进来。我丢掉外套,沿着连接处爬到车厢边上,使出全身力气,扒着车厢爬上了车顶,感觉脑门上筋都要爆出来。(金醉注:当时的火车,车厢之间是不直接连通的)车厢连接处。我趴在车顶上,往下探身子,透过车窗往车厢里看。他坐在座椅上,四周至少有三个氯气罐,每个罐子都呲呲冒着黄绿色的氯气。车厢成了一个密闭的毒气室,几个土匪也躺着,试图用枪打碎玻璃,子弹在玻璃上留下了细小的弹孔,黄绿色的气体从弹孔飘散出去。再往里看,东倒西歪全是人,有红枪会的,有土匪,大部分没了动静,还有点知觉的人,大口喘着气,嘴里吐出白色的泡沫。不知道叶佳桐是怎么把这些人都锁紧这列车厢里的,也许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想到要同归于尽了。继续往前爬,过了几节车厢,到了车尾,跳进车尾的驾驶室,拉下刹车闸。火车开始减速。我坐在驾驶室里喘气,等车停下来,一阵阵头晕。小宝忽然跳了进来,说有车来了,咋办。我一愣,没明白。他拽起我拉到车门,往后面指——远处一辆车正开过来。一声刺耳的汽笛声响彻山谷,那列车越来越近,可能发现了我们,也可能没发现。我脑子轰地一下,差点没晕过去,这下要完。小宝说那赶紧跳吧,车厢那些人肯定没救了。我摇摇头,跳下车,望着前面的铁路,冷静了一会儿。前面是一个“人字形”的大岔道,岔开的那条,应该是一条保险岔道。保险岔道。图片来源:上海同生照相号1909年拍摄发行的《京张路工摄影》。在对面车到之前,还有可能把这几节车厢改到保险岔道上。我重新跳上驾驶室,启动火车,让小宝往过锅炉里加煤。车一动,小宝说,你疯了?我拿起铁锹塞他手里,说相信我,玩命加,越快越好——加完跳车。说完,我跳下车,一个趔趄摔在路基上,腿被碎石子刮开一个大口子。我爬起来,死命往扳道亭跑去,比正在加速的火车还快。扳道亭。图片来源:上海同生照相号1909年拍摄发行的《京张路工摄影》。我大喊一声,小宝,跳车!也不知道小宝听见没。氯气从车厢里缝隙飘出,我顿时头晕目眩。对面火车在减速,但依然猛烈地前冲,车头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是辆客车。我晕头涨脑地跑到扳道亭,本该值班的扳道工已经不知去向。我猛地一扳道岔,一屁股坐在地上。氯气车这时速度已经提上来,拐进了保险岔道。等几节车厢完全进入岔道,那辆客车已经来到跟前。我浑身颤抖,爬起来抱住扳手,又把道岔扳了回去。客车轰然驶过,徐行了上百米才缓缓停下。我就觉得脑子缺氧,眼前一片模糊。我看到保险岔道上的几节车厢翻倒在地。金木扳道岔示意图,小宝在氯气车上加速,金木扳道岔,让车进入保险道,然后再扳回去,让客车通过。掘坟仔手绘。后来的事是小宝在病床上讲给我的。土匪劫了氯气车和我们去张家口那趟车的事情,北京方面根本不知道详情。那辆冲来的火车是客车,根本不知道会在铁轨上遇到这种事。客车上的乘务员说,迎面开来火车,那可是报纸小说上才有的事儿。小宝在车翻之前跳了车,但还是摔断了胳膊。客车的乘客被及时疏散,送到了附近的康庄车站。我和小宝被送到了张家口的医院。我吸入的氯气不算多,但也需要一段时间休息。小宝说,看见那岔道口才知道为啥让他加煤,但当时很伤心。我问为啥。他说,你就想着不撞车,就不怕我死了?我说我不喊了让你跳车吗?小宝骂了一句,举起绑着绷带的胳膊说,那时候能听得见吗?我笑笑,说赌命的时候心里就想着俩字:相信——我相信你肯定会加煤,也相信你肯定能逃命。▲太爷爷笔记中说道,他和小宝出院后,还是去了云泉寺。小宝把金册交给了云泉寺里的住持。住持见到金册,说想必是陈掌柜有喜事了。小宝没说什么,告诉住持陈掌柜一切都好,只是事务繁忙,所以代人来还愿。太爷爷问陈母之前许的什么愿。住持说,无非是国泰民安,五谷丰登,自家兴旺罢了。小宝告诉太爷爷,陈掌柜死之前,确实刚得一子。看两人“铁道英雄”般的惊险故事,我还算平静。毕竟金木英勇惯了。我也不太担心他会在故事里死了——他死了肯定没我嘛。陈掌柜母亲许愿,保佑国泰民安,五谷丰登,自家兴旺,却让我心里扎得慌。这朴实的愿望,太难实现。不管是当兵的变土匪,土匪打农民,农民杀土匪,都是各自有理的事情。他们本质都一样,都是游民。所谓游民,就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却再也难有安稳生存的人。中国社会自古到民国,都是个游民社会。这种状况,最容易发生“全民对抗全民”的情况——人也成了蝗虫。打来打去,都各自有苦,唯一的解脱方式就是同归于尽。世界从未如此神秘▬▬▬▬▬●▬▬▬▬▬WePromiseThisisOriginal本文属于虚构,文中未注明来源的图片视频均来自网络,仅用作说明,与内容无关。未经授权禁止转载欢迎转发到朋友圈看文章首发关注“魔宙”微信公众号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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