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散文诗【中国西部散文学会】郭爱国丨母亲的小棉袄

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兄妹四个中我排行老二,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小时候,母亲常说她有三件小棉袄,分别是大姐、大妹和小妹。我感到有些不公平,憋屈地问母亲:“我怎么不是您的小棉袄呢?”“老年俗话,闺女才是娘的小棉袄,你一个臭小子,捣什么乱!”我不高兴
原标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郭爱国丨母亲的小棉袄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兄妹四个中我排行老二,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小时候,母亲常说她有三件小棉袄,分别是大姐、大妹和小妹。我感到有些不公平,憋屈地问母亲:“我怎么不是您的小棉袄呢?”“老年俗话,闺女才是娘的小棉袄,你一个臭小子,捣什么乱!”我不高兴,悄悄地抹眼泪,母亲连忙哄我说:“你是男子汉,是娘的棉大衣。”破涕为笑的我,在姐妹面前算是找回了一点所谓的自信,感觉自己像个挺厉害的男子汉。儿时的记忆里,母亲年轻漂亮、勤快能干,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无论是种田还是料理家务,里里外外,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祖父母外祖父母四位老人的衣服都是母亲一手缝制,尤其是祖母,常常夸赞母亲做的单衣凉快棉衣暖和、合身可体。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鲁西农村还相当贫穷,我们兄妹四人上中学之前从没穿过“成衣”(那个时候在集市或商店买的成品衣服叫成衣),从头到脚的衣服鞋帽都是母亲缝制的“慈祥”牌。母亲的针线活手艺在全村应该是数一数二的,街坊邻居无以能比,她们也常常来求助于母亲帮忙制做,母亲会毫不含糊地放下手中的活去帮她们,并且手把手地教她们如何把棉衣做得更好。家中的一台“蜜蜂”牌缝纫机真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很少时候停下来休息,越是春秋两闲越是忙个不停,义务为左邻右舍缝这缝那。炕头一角的竹篾针线筐像个百宝箱,里面装有形状颜色各异的针线和碎布料,谁都可以尽情享用。读高一那年我开始寄宿住校,学校一个月的时间才准许休息一个周末,可以回家拿些衣物。印象中的那个冬天来得特别早,还没轮到该休息的周末,气温突然骤降,一场大雪铺天盖地落下来。周五的第一节晚自习,上课铃刚刚响过,同学们还没安静下来,一位满身落雪的妇女跌跌撞撞走进教室,等走到我课桌旁,才看清原来是母亲给我送棉袄来了。母亲抖抖包袱上的雪,以最快的速度取出棉袄给我披身上,又放下一罐头瓶自己腌制的萝卜咸菜,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就急匆匆地走了。天已黑,毕竟还有20多里地的土路需要冒雪步行,那节晚自习,我记不清是怎么结束的,眼前一直晃动着母亲的身影,一直担心她会不会迷路,会不会滑倒,天那么冷、风雪那么大。那个冬天,好多同学的手生了冻疮,而我没有。我们长身体的年龄,母亲不得不每年都要把新的棉衣加大加长一块,后来得知,那件棉衣是母亲连夜赶制的,因为全家老小都要更换新的棉衣。每个冬天,我们兄妹四人都会有一薄一厚两件棉衣,母亲总会在袖口和领口加一层易拆洗的防护叫做“袖头”和“假领”,因为这些部位容易脏,棉袄不宜经常拆洗。从小到大,再冷的冬天我们兄妹四人都没挨过冻,这是我对生在蜜罐中长在福窝里这句话的最切身的体会。有时我会在别人面前炫耀母亲做的棉袄如何好于别人的棉袄,那是一种颇为自豪的体面,也是农家孩子难得的一种自信。一直到参加工作,每个冬天我都会穿着母亲做的棉衣御寒。大姐出嫁的时候,母亲给她打理完做嫁妆用的被褥,又缝制了一薄一厚两件棉袄,并且再三叮嘱做棉袄的技术要领。“嫁了人就要学会做棉袄,给公婆、给丈夫、给孩子,这是一个女人的必修课。”母亲如是说。后来两个妹妹出嫁的时候母亲依旧如此嘱托,其实由于现实工作的忙碌和生活节奏的变化,她们并没有太多地继承下母亲做棉袄的手艺,现在的外甥和外甥女还都是穿着母亲做的棉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母亲却越来越老。衣橱衣柜里的羽绒服、羊毛衫不少,无论是高价的名牌的还是时尚的品牌,总不如母亲缝制的棉袄穿着舒坦,由内到外的温暖充满母亲的味道。年逾七旬的母亲眼戴老花镜,一手握木制板尺一手拿剪刀捏粉饼,左右开弓,在床上铺好布料,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过来,崭新布料上的彩线横竖虚实,像是一幅宏伟的工程蓝图,上等的棉花团宛如一只乖乖的羔羊静卧小憩,针线筐旁边放着一部《圣经》,藏蓝色封面上的烫金字闪闪发亮,尺子是亮的,剪刀是亮的,母亲的老花镜是亮的。只听到咔嚓咔嚓的裁布声,剪刀顺着彩线如鱼得水,哪里是前身哪里是后背,哪里出袖哪里做兜,母亲早已胸有成竹。第二步的工序是表和里的合片缝制,母亲麻利地穿针引线,有时还会哼几句老掉牙的革命样板戏,匀称细密的针脚有点绣花的味道,精致结实。第三步絮棉花更是技术活,一件多大多厚的棉衣需要多少棉花必须提前心中有数,哪里该厚哪里该薄要均匀到位,一沓沓雪白的棉花在母亲的手中上下翻飞,像变魔术,一会儿功夫就乖乖地钻进两片布料中间。然后开始做隐线,就是缝几趟针脚特小的经纬线,防止棉花在布料中走样变形,做了隐线的棉袄像军用袄,好看上档次。最后的一道工序是钉扣子缝口袋,什么颜色的布料配什么形状的纽扣,街上流行哪种样式的口袋,既要实用又要美观,艺术性的点缀总会有锦上添花的妙处。小时候调皮,衣服被刮破也是常有的事,母亲会在漏洞或裂口打上一个漂亮的补丁。我曾写过一首关于补丁的诗歌:《补丁的呢喃》针尖在鬓角的发髻上轻轻一划一道弧线,顶针儿上的麻点又深了一下煤油灯旁的母亲,手捏银针,牵动丝线缝补着全家人的饥荒和营养不良的衣裳一针一线,密密麻麻,温柔的针脚把一个个补丁勾勒成别致精巧的图案没有牌子的衣服鞋帽印上了母亲慈祥的名片清贫的日子里,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都装满了母亲的针和线针和线,一丁点儿的朴素,连接了昼夜不舍的执念与旷远每个针脚,都像一粒粮食、一枚钙片,喂养着我和我的船帆每个针脚的呢喃,都是我一生花开不败的春天每个补丁,都像一剂药贴,抚慰着我的伤痛修善着我的零乱每个补丁的叠加,都是温暖的延续,宽容的留言有补丁的日子,真好;母亲的补丁,最好母亲,请再为我打个补丁每个冬季到之前,母亲就开始给我们兄妹几个挨个儿打电话,催促快去拿做好的棉衣,有时可能也是想让在外奔波的我们回家多陪陪她。都说一辈子不管两辈的事,母亲连第三辈的事都主动承包,孙子外甥的棉衣照做不误,还一个劲地催促孙子外甥快点结婚,母亲说她要为她的重孙做棉袄。马上进入冬月了,母亲为我缝制的新棉袄还没舍得穿。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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