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经典朱大可朱大可:八十年代的情语解冻——邓丽君的声音唤醒了民间情欲

情语和流浪话语的租借 在市场化和消费主义的引领下,“情色话语”开始从港台输入,其中不仅有琼瑶的小说和三毛的散文,更出现了邓丽君演唱的磁带歌曲。那些身穿喇叭裤、衬衣大翻领和连衣裙的时髦青年,使用三洋牌收录两用机,反复播放着容貌秀丽的台湾女歌
原标题:朱大可:八十年代的情语解冻——邓丽君的声音唤醒了民间情欲情语和流浪话语的租借在市场化和消费主义的引领下,“情色话语”开始从港台输入,其中不仅有琼瑶的小说和三毛的散文,更出现了邓丽君演唱的磁带歌曲。那些身穿喇叭裤、衬衣大翻领和连衣裙的时髦青年,使用三洋牌收录两用机,反复播放着容貌秀丽的台湾女歌手的“黄色歌曲”。小邓的甜蜜而俗气的情歌,响应着民众的秘密的灵肉渴望。轻柔的旋律性呼吸和肉感的喉音(俗称“气声”),在听者耳边回响,犹如小女子的低柔的呵气和耳语,回旋在单调严酷的空间。她的《何日君再来》《甜蜜蜜》《月亮代表我的心》和《小城故事》,开辟了一个崭新的言情时代。耐人寻味的是,邓丽君演唱的上海旧殖民地情歌《夜来香》,再次强化了黑夜语境的意义。黑夜是鲜花盛放和散发香气的时刻,也是点燃人民情欲的温暖的围炉。邓丽君的黑夜歌唱瓦解了1966--1976的政治话语。这歌声令当时的管理机构感到不安与愤怒,它采取了严厉的禁播措施,并组织媒体展开政治批判,将其斥之为“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企图终结这种声音的传播,却无法阻止它在民间的风行。这是国家主义的第一次严重挫败。西方媒体记者以夸张的笔触,形容它是“老邓和小邓之间的战争”(曾有报导指邓本人很喜欢邓丽君歌曲,而并非像西方观察家所声称的那样,但此案至今无从查考),而“战争”的结果则是“人性”获得了胜利。管理者对“资产阶级欲望”(情欲、色欲、物欲等等诸多人性欲望)进行了二十多年的艰苦镇压,指望能够在个人身上,建立一种更符合“无产阶级标准”的纯洁的精神制度,而期间也出现了短暂的“胜利”。但最终,这种乌托邦犹如一个纸做的巨人,被邓丽君的“气声”轻轻一吹,轰然倒下。这与其说是邓丽君的胜利,不如说是中国民间情欲的一次强大的激活。饱受摧残的民众,终于一个小女子那里,获得了灵魂和肉体的宽慰。追风筝的人(2018年新版)作者:[美]卡勒德·胡赛尼(KhaledHosseini)著,李继宏译中国中央电视台著名主持人白岩松在一篇题为“人生感悟”的文章中这样回忆道:“邓丽君在泰国离世,好多中国人会心头一紧,因为她的歌声陪着我们从精神的荒芜中慢慢走出。我也一样,邓丽君的歌声一响起,我就能记起旧的大墙刚刚倒下的岁月里,偷听邓丽君的有趣故事。在那时,不知翻录过多少遍的磁带,由于上面录的是邓丽君的歌,因此依然被当作宝贝。”这段话可以作为一种记忆的诠释,帮助后人理解邓丽君的意识形态价值。从此,以情欲为特征的“阿飞话语”开始在中国盛行,它逐渐融入以暴力为特征的“流氓话语”,成为支配八十年代民间中国的核心话语。1979年,中央歌舞团歌手李谷一,首次公开按邓丽君式的气声法唱出《乡恋》,突破了民族唱法和美声唱法的主流制度,尽管不断遭到围剿,但却在民间饱受欢迎,成为港台唱法大陆化的一个香艳先声。随后,朱逢博、程琳等歌手都起而模仿,从而推动了校园流行歌曲的迅速发育。程琳和朱晓琳是校园歌曲首唱人之一,此外便是台湾歌手蔡琴和苏芮的加入,后者因更加知识分子化的抒情方式,成为中国大陆高校学生进行“情操训练”的听力教程。这些后邓丽君时代的歌手,进一步拓宽了“阿飞话语”的道路。女性主义的肉体声音全面介入了中国“改革开放”的伟大进程,并为九十年代的色语化转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不仅如此,经过酷语和色语包装后的港台流行歌曲,意外地把“流浪”母题注入了中国的演唱事业之中,台湾女歌手齐豫的《橄榄树》(三毛作词,李泰祥作曲,1979年发行),在点燃乡愁的同时,率先唱出“流浪”的序曲――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甚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麽流浪为什麽流浪远方/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李泰祥在配器上使用了空心吉他作为主奏、再辅之以吹管乐器、笛子、铁琴以及古典弦乐,惆怅与忧伤在空气中缓慢扩散。而齐豫的声音则成了另一件罕有的乐器,恬淡地颂扬着那种遗世独立的树木。它生长在西班牙南部,三毛已故丈夫荷西的故乡,其间隐含着一个中国女人对失去的男人的固执追思。我们已经看到,“橄榄树”是流浪者的土地信念的隐喻。由于诺亚的鸽子在大洪水之后首先衔回的是橄榄枝,它作为大地、故土和家园的代码是毋庸置疑的。流浪,就是为了能在适当的时刻,终止这种无望的行走,皈依到家园的温暖怀抱。《橄榄树》与其说是流浪者的赞歌,不如说是它的一个反题,幽怨地诉说着终止流浪的愿望。“不要”的否定句式反复重现,进一步暗示着它所具有的反题特征。只有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才是流浪叙事的一次真正题写,它把整个生命纳入“红尘”的佛学解释框架,而后引入“潇洒主义”加以修理,令“行走”成为生命的一个必要程序,并且洋溢着流氓美学的世俗光辉。比起三毛的“小资”咏怀,叶倩文的节奏轻快的平民励志,无疑更加企近八十年代流氓美学的真谛――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终有时/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与此同时,来自台湾的歌手罗大佑头戴墨镜,一袭黑衣,俨然流氓帮会的暴力先锋,运用古典诗词句式从事政治民谣书写,其风格在社会批判和言情风月之间剧烈摆动,为中国听众塑造出一个温情流氓的怪异形象。他的墨镜向大陆民众验证了流氓的道德无害性。尽管罗大佑的歌,最初仅仅指涉台湾政治批判,但他的表情绝望的愤怒、辗转低回的悲凉、百死无悔的坚毅,混合着滚滚而来又呼啸远去的嘶吼和低语,却成了大陆早期愤青的迷人楷模。然而,对游走和流浪的母题,罗大佑仍然反应迟钝。墨镜似乎妨碍了他的行吟。直到90年代,他才如梦初醒,谱写了《滚滚红尘》,令游走和流浪再度成为一个有关人生的坚固隐喻。情爱式行走所卷起的“滚滚红尘”,是对数年前叶倩文的潇洒呼吁的回应。在一种惯常的古典句式中,罗展开了“来”和“去”的哲思――……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得我/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这是被高度雅化了的流氓诗歌,镶嵌在精致的歌唱性旋律里,成为两岸三地歌迷所酷爱的波普经典。经过反复的吟唱和颂扬,港台艺人的流氓主义先声,就这样唤醒了沉睡的大陆,促成了一种本土先锋音乐的崛起。但我们看到,尽管游走和流浪的母题,起源于台港的流行乐坛,但它最终只能在大陆激起广阔的回响,因为后者才拥有全球最大数量的流氓社群。本文“流氓”一词为中性词本文节选自《流氓的盛宴》一书本文图片皆来自互联网责任编辑:

本文来自投稿,不代表长河网立场,转载请注明出处: http://www.changhe99.com/a/vV6vk1OrGg.html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