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寿【灵寿原创·白笑语】一芥草民(29)

夏去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丑妮渐把考学之事淡忘了,因菊花、春瑞这些形影不离的好友上了初级而至分手所产生的孤寂与失落感,也随着一些集体活动的参加而消散。如村里组织青年为孤寡老人收种啊,给军烈属做鞋做袜呀,她都积极参加。她虽不能如菊花她们那样去
原标题:【灵寿原创·白笑语】一芥草民(29)夏去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丑妮渐把考学之事淡忘了,因菊花、春瑞这些形影不离的好友上了初级而至分手所产生的孤寂与失落感,也随着一些集体活动的参加而消散。如村里组织青年为孤寡老人收种啊,给军烈属做鞋做袜呀,她都积极参加。她虽不能如菊花她们那样去上学,有令人羡慕的锦绣前程,但她的心依然如所有花季少年一样,充满澎湃的激情和对未来的向往!她不甘心像母辈那样整天磨了锅头磨炕沿,那活的有什么劲气!她要响应党的号召,响应政府的号召,追求男女平等,为社会主义建设增砖添瓦,大干一场,活的轰轰烈烈,活的精精彩彩!给军烈属做鞋,别人做一双,她做三双;帮孤寡老人收种,虽然身单力薄,却分外卖力,起早贪黑,累的劈头劈脑的汗、五抹六道的脸却喜在心间,乐在心田,整天嘻嘻哈哈,唧唧嘎嘎,有用不完的激情和干劲。二奶奶却不乐意了,因为丑妮在家的时间短了,棉花纺的少了,小卖铺顾得少了,饭也做得不及时了,她自然恼了:“都说什么娘什么女,原来什么爹什么女,老的不顾家,少的也不顾家,什么都靠我,什么也得我来做,使(累)死我了!……”当当的摔筲当啷碗,对此,丑妮心情好时不言不语,赶着纺些棉花,做些家事,弥补因村上的事而耽误的对家的时间,而有时就不耐烦了:“现在是新社会,还老得按你们的老黄历活着啊?除了小家就是小我,有什么劲!”“呵,你是新青年,你进步,你先进,就我落后,就我得吃喝,感情你们不吃人间烟火,你们是神仙,天天喝西北风就行哈?……”“你不用那样讥讽人,时代进步了,老像你们那样行吗?我棉花也没少纺,饭也没少做,不就是顾卖铺的时间少了些?”“少了不就耽误买卖了?今个出去明个又出去,你天天有忙不完的事,就家里的事不是事,老的老的不顾家,少的少的不顾家——”丑妮一气,搬上被子上房上去睡了,“哎呀都霜降了,赶紧下来睡吧,再冻着了!”中同急得什么似的。“哼!”二奶奶哼一声,脸扭向一边,家里又充满了战火硝烟味——娘俩像冤家!…………这样磕磕绊绊中,时间进入了一九五三年。一开春,上面提倡植树造林,绿化祖国。丑妮和枝叶、二碗、虎头、多妮等等伙伴们,抗着红旗,背着锨镐,唱着歌儿到龙付河畔植树去了。龙付河是流经三个临县的大河,四季波光粼粼,但河岸的树曾被鬼子锯了盖炮楼,解放后虽偶有人栽,但也稀稀拉拉,现今政府一声号令,各县各村纷纷派兵点将,踊跃前往。霎那间,河岸两边已是人山人海,红旗招展,欢声一片,嘹亮的歌声响彻河滩,各村青年,似在展开一场无声的比赛,都唯恐自己落了后。刨坑的刨坑,倒水的倒水,放苗的放苗,填土的填土,整个龙付河畔笑语朗朗,欢声不断。丑妮绯红的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汗珠,给单薄的她平添了几分青春的朝气。时值近午,正当丑妮笑吟吟把铁锨蹬进土里之时,“丑——妮——”忽然一声轻唤,怯怯的,低低的,掺着几分小心,声音虽然很小,丑妮却听见了。她一回头,旋即又把头扭了回来,心里一倒个,不知是什么滋味——她见过她。那时她十一岁,一个初冬的上午,她从大娘家回来,一进夹道,就见母亲抱着一个孩子,正和谁说什么。她忙跑上去,“娘,俺抱抱!俺抱抱!”母亲把孩子递给她,看她欢喜地抱着孩子转圈圈,边转边问:“她是谁呀?”“你妹妹呀!到底是姐俩,天性,看亲的!”她只顾逗孩子玩,对母亲的话也没在意,随口道:“我要有个妹妹就好了!嘻嘻咯咯——”“丑妮,你看她是谁?”正笑的她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自家厕所里站着一个妇人,正爱怜地看着她。她不认识,迷惑地看看母亲。“她是你亲娘!你抱着的是你的亲妹妹!”“咚——哇——”她手一松,撒腿就跑。“丑妮——”那妇人从厕所里跑出,没有顾地上的孩子,径朝她追去,但她早没了踪影。七年了,时间过去七年了,一次她在池塘边洗衣服,见她远远的走来,她端上衣服就走了。一次她听见“卖钢针——卖好钢针——”,她跑出来想看看,老远听人打趣:“人家这个小妮子来买,你怎么也得多给几个吧!”她朝人群里一看,居然是她,她扭转身又跑了回去。她曾经那么的想亲娘,尤其挨了母亲的打,她总是找一个无人的角落,边哭边想。想亲娘慈祥和蔼的笑脸,心疼地给她擦眼泪,温柔地给她梳小辫,给她扎头绳,爱怜地把她搂在怀里,逗她咯咯咯地笑......但后来,她就不想了,我为什么要想她呢?她既扔了我,不管我的死活,我又干嘛想她呢?既扔了我,就不是我的娘,就别见我!不想她今天居然又站在了她身后。她虽然只清晰地见过她一面,但她一眼就认出了她!她还穿着深蓝布衫,只是比过去更苍老了,稀疏的头发干巴巴的,在脑后绾着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纂。皱纹累累的瘦脸上,那双无神的大眼格外凄楚。她手里拿着一卷烙饼,绿玲玲的葱花,白荧荧的鸡蛋青,飘着淡淡油香。“孩子,今个栽树,晌午回不去,我给你烙了俩葱花饼,你,吃点吧?”丑妮把头扭向远方,不理她。“吃点吧孩子?饿着肚子,会使(累)坏的,啊?……”她眼巴巴地看着她,看她瘦瘦弱弱、单单薄薄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十八九的大闺女啊!唉,都是小时候受的跌落呀!听说她几次差点死了,胳膊比柴禾棍还细,六七个月了往起一架腿还别别着,她的泪就止不住往下流!她多么想扑上去抱抱她,摸摸她,摸摸她的手,她的脸,她的头发...可她把头扭向远方,不理她。四周的人们,不知何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静静地看着她们。“你,吃点吧?”她不回头。“看你瘦的——先吃点...再干吧?”“我又不认里(认识)你,干嘛吃你的烙饼!”她头也不回冷冷地说。妇人浑身一抖,泪水刷刷淌下,嘴唇哆嗦了半天,终没再说出一句话。好半天,她慢慢转过身,慢慢挪动了脚。她知道她不会吃她的饼,甚至看她一眼,从七年前她扭身跑去她就知道了,可她就是不死心。“都是你们!”一步,一步,她回头看看,她还站着,还扭着头,象一尊雕塑。“都是你们...”她趔趔趄趄地走着,手里攥着那一卷烙饼。那是她特意借了白面,一口气打了三个鸡蛋,放进精心切好的葱花烙成的,可女儿不吃她的,连看都不看。她不怨女儿,她恨他们!他们只想要男孩传宗接代,他们不要女孩,他们说养丫头陪嫁妆迟早是外姓人,他们说多个篮子多个提,多个丫头多张嘴,他们逼他扔了闺女再生小子......后来,她又有了,还是一个闺女,这回她死也不扔了,任凭丈夫怎么打她,公婆怎么逼她,她就是不扔了。那一个女儿就够她受了,看见和女儿同岁的孩子,就想起自己的女儿,常常夜半惊醒,醒时仍唤着女儿。她听说女儿常常挨打,更是牵心扯肺,便想法设法要看看女儿,但女儿就是不让她看。她只有每年的三月二十,县城大庙那天,小脚跑几十里路,早早去庙上的十字路口等着女儿,等她看见女儿的大车走过去了,她悄悄的,远远的跟在后面。女儿看一上午戏,她看一上午女儿,直到女儿坐车走了,她才失魂落魄往回走。她多么想好好看看她,看看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嘴,可女儿是这么倔强地不认她,她不恨女儿,她只恨自己,恨他们,她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嘴里喏喏着:“都怨你们!都怨你们!”“她疯了,她疯了——”人们都说。工地上的人们不知何时都已散去,四周静静的。空空的旷野上,丑妮仍孤零零站在那里,仍望着远方,一动不动。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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