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火红的青春】公园遍地野鸳鸯火红的青春（5）：公园遍地野鸳鸯文|枬子编辑|马桶公园遍地野鸳鸯青年公寓住的都是家在外地的单身青工和技术员们，年轻人自然精力旺盛，尤其是那些有了对象的，会寻找一切机会和场地，做那种年轻人最爱做的事。八九十年代，虽然物价不高，但有一种消费却是价格昂贵，那就是去宾馆开房。开一次房基本需要准备至少半个月的工资，可能是当时的宾馆数量少，又都是国营的吧，大多数人都舍不得花这个钱。最关键是你就算有钱，没单位介绍信还是开不到房。好不容易弄到介绍信开了房吧，还要担惊受怕，因为派出所还经常半夜来查房，要是男女同居一屋，又没携带结婚证，那是要被治安拘留的。所以大家都尽量寻找那些不花钱就可解决生理需求的场地。这种场地首推就是荒郊和公园，装配车间的柱别算是厂里有名的“野战”专家，对长沙市内的野战场地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柱别的女朋友是另一间工厂的工人，叫丽妹子，两人只有要时间就泡在一起，寻找一切可以做双人合体运动的机会。柱别是厂里有名的“野战”专家根据柱别的野战地图，市内适合的公园主要是晓园公园、南郊公园、岳麓山、桂花公园、烈士公园。这几处公园里，岳麓山远了一点，踩个单车上山，寻个僻静处的草丛匆匆做几次，再骑单车下山过河就累得要死。而且山上还要担心是否有蛇。晓园公园、桂花公园和南郊公园距离合适，但缺点是公园太小，找僻静没人的地方难。最适合的地方就是烈士公园，公园大，且草丛、树篱、小山、亭台很多，随处都可以成为战场。有天晚上，柱别和丽妹子又来到了烈士公园，夏日的夜晚，游人，特别是情侣比较多。除了和柱别一样是来打野战的以外，还有些人是因为公园晚上不要门票（那时候长沙市内的所有公园白天还是要买门票入园的），进来乘凉的。好在公园够大，避开公园中心地带，找个幽静地方不是难事。两人轻车熟路，来到红军渡附近一处前后都有树林遮掩的草地，摊上带来的布单，只敞开上衣、褪除下裳就架场。丽妹子搞路有个特点，就是特别兴奋，叫的声音比较大，她自己讲是在野外比在室内更有感觉，有点像偷人。激战才开始几分钟，旁边的树丛里就传来抱怨的塑料普通话声音：“你们就不能声音小点？”柱别这才晓得隔壁还有人，想放缓一下节奏。丽妹子听旁边还有人，反而更加兴奋，四肢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箍住柱别的身体，浪叫声更大了，眼睛也从树丛的缝隙中望向夜色朦胧中的另两个身影，可能被偷窥和偷窥的感觉一样剌激吧。两人云收雨散，整理完衣服，另一对也早已了事从草丛中出来，向柱别两个抱怨道：“你两个声音也太大了吧？影响到我们了。”柱别是个叫脑壳，不怕事的，就低吼了一声：“何解啰，咯是公共场合，又不是你屋里，你不随老子，要不你也叫噻。”那一对看样范都是知识分子，看柱别好恶的样子，也就不再吱声。公园作为野战场地，有几个缺点：一是白天不行，二是草丛里蚊子多，搞得夏天柱别两个经常被蚊虫叮得一头一脸的包。柱别甚至搞过带着蚊香去野战的事，不过点蚊香在室外没什么效果，洒花露水，搽风油精或清凉油吧，那种气味又影响情趣。三是晚上时有些小流氓出没，每年都有一两起情侣夜晚在公园被打劫，甚至被强奸的事件。柱别倒是不怕小流氓，他是个退伍军人，在部队里是当侦察兵的，有一副好身手，一两个小流氓还不是他对手。他也确实碰到过一次。那次柱别和丽妹子在烈士公园还没架场，就碰到两个小流子，其中一个手上拿着把三角刮刀，也不急着动手抢劫，还嘻皮笑脸的调丽妹子口味：“妹妹，要换下口味不？”柱别先不吱声，等两个流子走近，先施展一招空手入白刃，夺下那把他在他眼中跟玩具一样的小刀，然后一脚把另一个踢出几米远。接下来笑着说：“好久冇运动哒，先运动一下再搞路也好。”那两个小流子知道这是碰到练家子了，连刀都不要，转身就头也不回的跑了。转身就头也不回的跑了不过白天不能搞路是个大问题，他两个都有上晚班的时候，有时只有白天有时间。白天在野外毕竟容易暴露，场地倒是有，比如新开铺往南走有一片荒山，圭塘那里也有座小山。但碰到郊游的和开荒种菜的人机率比较大。于是柱别又开发出了一个白天的场地，这次不能叫野战了，因为是在录像厅。当时看录像是比较流行的娱乐节目，街头巷尾录像厅遍地开花。录像厅不会像电影院那样场场爆满，尤其是白天，总能找到几个左右没有人的空座位。录像厅的缺点是条件简陋、座位狭小（要等过了一两年录像厅的经营者们与时俱进，才会推出情侣卡座这种好东西）。柱别有次跟小毛抱怨：“昨天跟丽妹子在录像厅搞路，累得要死。”小毛不解：“你天天搞，从来冇讲过累，何解在录像厅搞一次就会累？”柱别讲：“你冇在录像厅试过就不晓得，位子又小又窄，坐一个人是冇问题，老子胚子又大，跟丽妹子挤在一个座位上，丽妹子坐前面，我坐后面，衣服又不好脱的，搞路的时候我两杂手搭得前面的椅子靠背上，只靠腰部力量发力，跟得发情的公狗一样。”小毛脑补一下，觉得这个描述很是形象，像路边的野狗搞路一样，笑得前仰后合。虽然丽妹子觉得在野外有感觉些，但柱别还是觉得在野外不能脱光，不够韵味。而且夏天过去了，天气转凉，再到外面野战不现实。录像厅搞得又累，还有点提心吊胆（偶尔有治安联防队的人到录像厅抓野鸳鸯），就只好想别的办法。于是柱别把主意打到家在市内有房的同事身上。小毛和柱别是各自车间的团支部书记，经常在厂团委碰面。两个车间还偶尔联合搞些团员活动，关系特别好。柱别知道小毛家里是两室一厅，娭毑已过世，姐姐在外地工作，他妈妈还经常去外地姐姐家住一段时间，所以一年内有半年的时间都是小毛一人在家。而且小毛现在还没有固定女朋友，更方便。有天小毛做中班，早上八点多回家刚睡下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看是柱别和丽妹子，柱别对小毛挤挤眼：“我们到你屋里来玩一下。”我们到你屋里来玩一下小毛一听就晓得这是到自己家里借床的，他又不想放弃自己刚睡热的被窝。就说：“那你们到我娘那间房去玩，莫搞得响动太大，老子才下班要睡觉。”这两人好久没有痛快地在床上玩过，那里还顾得那么多，一时间天雷地火，淫声浪语，床铺摇得吱吖作响。小毛在隔壁哪里还睡得着？听哒烦燥得要死。等中午柱别两人走了，小毛起床检查现场，发现这两人还真是下皮，房间都不知道收拾一下。床没铺好就算了，床上除了掉落的毛发，还有几块水渍，污迹斑斑的，搞得小毛赶快洗床单和被子。第二天小毛到厂里骂了柱别一顿：“柱别你咯根柱子真的蛮讨嫌，搞得我屋里邋遢得要死，以后喊你热柱子算哒。”旁边工友听了都笑，讲这个外号好，从此柱别在厂里的外号就叫做“热柱子”了。青年公寓刚建成的时候，秩序还好。男女宿舍在不同楼层，分得清清楚楚，还有专人管理，像大学宿舍一样，杜绝异性进寝室。慢慢住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行政处的人又懒，觉得没必要搞个人在这里管理，年轻人自己管理自己就好。机械厂本来就是男多女少，男宿舍不够用，女宿舍有多，青年公寓人员变动也大，结了婚的人会搬到鸳鸯楼去，渐渐就变成了男女杂居。当然不是男女睡一间，而是一间女宿舍可能左右都是男宿舍。也有分住男女宿舍，半夜钻进对象房间的事，只要天亮以前偷偷溜回自己宿舍，除了双方的舍友，别人也不可能发现。宿舍床上都挂了蚊帐，老式的蚊帐虽然透气性、轻薄度比不上现在的蚊帐。但有一个优点，就是厚、重、遮光性比较好，不像现在住宿舍的大学生，挂完蚊帐还要挂个床帘遮掩。人在老蚊帐里面，外面最多只能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慢慢有人晚上把对象带到青年公寓留宿，反正挂了蚊帐，盖了被子，别人也看不见。只是苦了那些舍友，尤其是还没有对象的舍友。晚上睡觉只好用棉花塞住耳朵，才能免受对面床上传来那些剌激声音的打扰。有对象的舍友无所谓，你带我也带，听到对面床上的声音反而剌激，都是年轻人，还可以比赛谁的时间长，次数多。有天，小毛上午到青年公寓热柱子的宿舍打牌，这间房是热柱子和小车班的大壮别两人住，但当时房间里只有大壮别一个人。小车队上班时间自由，只要不出车，随你到那里玩。要出车自然会打你扩机。大壮别说热柱子昨天做晚班，睡哒还冇起。小毛也没在意，反正爱打牌的人多，白天不上班的也多，就叫了隔壁宿舍食堂的玉妹子和另一间房机修车间的刘别打。玩的是“双百分”。五块钱一溜，就是从9打到K算一溜。青年公寓房间不大，设施不多，就是一张桌子、两个衣柜、几把椅子，两张床面对面放着。四人把桌子架在两张床中间，小毛坐在热柱子床上。床上的蚊帐是放下的，小毛也没管那多，宿舍里常有这种一人睡觉，另几个打牌的事，反正床边只要够搁屁股坐就好。四人打得正热火朝天，小毛就感觉床有些轻微的晃动，小毛以为是热柱子睡觉醒来，也懒得齿，继续打牌。谁料床摇晃得越来越厉害，还伴随着压抑、轻微的呻吟声。小毛就晓得，肯定是热柱子肯定是经常带丽妹子回宿舍睡，大家已经习惯了，难怪最近到自己家借床的次数少了。他平时跟丽妹子也熟，热柱子和丽妹子两个人每个月总有几次到他家借场地，有时还过夜。热柱子开玩笑，讲这是丽妹子娘家，小毛是他舅老爷。丽妹子性格开朗，小毛跟丽妹子平时打打闹闹也是常事。一盘牌打完，趁着大壮别洗牌的间隙，小毛把头伸进蚊帐，手掀开被子去看——被窝里两个光溜溜的人抱在一起正在做活塞运动，上面那个背对小毛，看身板就知是热柱子，下面那个身子被上面的热柱子遮住，只看得出是个长发妹子。小毛还很奇怪，丽妹子明明是留短发的，怎么可能突然变了长发？床上两人被小毛掀被子惊动，那妹子回过头来，却不是丽妹子，而是和热柱子同一车间的刘妹子。小毛知道刘妹子男朋友是售后部的周别，售后部的维修工都是常驻对方厂家，一两个月才回厂一次。热柱子回头正要发怒，看是小毛别，就忙低声说：“小毛别，你莫醒门子。”小毛别，莫醒门子唻小毛别看刘妹子表情也很尴尬，就知这两人是背着自己的对象偷情，赶快接砣，大声说：“丽妹子，奶子越来越大哒，咯都是热柱子的功劳吧？”小毛从蚊帐里缩回头来，其他三个打牌的人都笑。大壮别讲：“小毛别，还是你胆子大，还敢伸头进去看，看哒还要开丽妹子的玩笑。我们都不敢看咧，咯杂热柱子恶得要死。”小毛只好打乱讲：“那当然噻，我跟他两个么子关系啰，我算丽妹子娘屋里人，是热柱子舅老爷咧，她横直带哒热柱子去我屋里睡，我看下冇事咧。”相么子鬼亲啰小毛在翻砂车间最好的朋友是和他同期进厂的如意别和小邓别。如意别姓王，本名就是如意，他哥哥的名字叫王吉祥。他出生之前，屋里爹娘本来想着这第二胎肯定生个妹子，吉祥如意凑成双，就取名叫如意。冒想到又是杂崽，懒得再想别的名字了，就让细崽叫王如意。这名字就惹得工友们经常笑他：长得五大三粗，却取个妹子名字。如意别跟冯厂长是远亲，进厂的时候就受了点照顾，分到了热处理班。热处理工在翻砂车间可算是最轻松的工作了。一大堆铸件放进热处理箱加热、冷却、淬火，前后需要五六个小时。你只要负责用行车把铸件放进去，过几个小时再吊出来进大水池淬火就可以了。虽然也有早晚班，但一天热处理箱最多也只能处理四次，只有这四次放进吊出铸件的时间有事做，其他时间都可以闲逛和聊天。晚班基本上可以定个闹钟安心睡觉。小邓别是砂箱造型工，这工作是计件的性质，只要在下午五点前完成当天的工作量就可以。优点是上班时间比较自由，你上午搞也可以，下午搞也可以。六个小时完工也行，两个小时搞完拍屁股走人也行。缺点是虽然不用打卡考勤，但每天都要来上班，无法做连班。要想出去玩几天就要请人代班。因为造好型的砂箱还要进烘烤炉加热烘干，烘烤炉容量只有那么大，只能烤当天的用量。小邓别人很机灵，又爱玩。因为经常请人代班，有的工友又不是本工序的，别人代完班你还要还班，还别的工位的班多了，小邓别就成为了车间有名的“万能工”，就是什么活都能干的工人。任何工位缺人，第一选择都是小邓别，所以小邓别每个月的加班费都是全车间最多的。小毛别个子高瘦,人也斯文,小邓别个子不高，但浓眉大眼，五官轮廓鲜明,如意别五官长得一般，但身胚粗壮，肌肉发达。三个人这时候都还没结婚，但在谈恋爱这事上却是各有不同的际遇。小邓别人长得帅，桃花运就比另两人好得多,不仅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固定女朋友，外面还时不时跟别的妹子打点拎钩子；小毛隔三差五地有几个情人，但一直没有相对固定的女朋友；只有如意别二十多岁了，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那时候看录像很流行，小邓别家里有录像机，三个人经常下了班去小邓别家看录像。有次小邓别说借了两盘好韵味的带子，拖着小毛两个去看。小邓别家住砂子塘，离长沙啤酒厂近，他提前到啤酒厂打了一炊壶散装啤酒，他女朋友叫爱妹子，也在家，下厨弄了几个菜，几人津津有味地边喝酒边看录像。这两盘带子确实韵味，头一个片子是香港的三级片，如意别还是第一次看这种片子，看得裤档凸起好高。小邓别笑：“来来来，多呷几杯冰啤酒，消消火。”如意别第一次看这种片子第二个片子更厉害，是个真枪实弹的毛片，看到一半的时候，小毛瞟一眼如意别，发现他裤子湿了。看爱妹子在旁边就不好做得声，冲小邓别使了个眼色，小邓别瞄了一眼，只想笑，搞得小毛也想笑，两个憋着笑看完了片子。刚看完，如意别急着要走，说是屋里还有事，两个人没拦他。等他走了，小毛别说：“咯杂别肯定是回克换裤子去哒。”小邓别笑得前仰后合：“看毛片打手枪的人多的是，我还是头次看见有人看毛片看得直接跑马。”爱妹子也笑：“你们要不得，他还是杂红花伢子，看咯号片子当然冲动不。”如意别的妈妈看如意别玩得好的几个都有女朋友，只有自己儿子没有，还有点怪小毛他们，讲：“你们两个跟我细崽玩得咯好，要带哒他一起玩噻。”每次如意别的妈妈这么说，他两个都做不得声。如意别找不到女朋友还真不能怪别人，小毛他们到舞厅驼腿或是外面约了几个妹子一起去玩，每次都叫了如意别。如意别外形粗犷，性格却是老实、腼腆、木讷，又不会策，舞也跳得不好，跟妹子在一起还容易紧张，就一直没有女朋友。如意别的妈妈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祭出了相亲这一招，经常拖着如意别去相亲，相了好多次没有成功过。如意别还跟小毛诉苦：“相亲咯杂事好尴尬，我坐得那里手脚都不晓得何事放，又不晓得要策点么子。”小毛自告奋勇道：“下次相亲我陪你去啰，有个人在边头活跃下气氛会好些。”于是，有一次如意别晚上去相亲的时候，真的拖了小毛同去。这次还是直接去了妹子屋里，那妹子是个曙光厂的工人，一屋人都是曙光厂的。小毛看那妹子长得还可以，打个70分应该没问题。一开始气氛有些沉闷，基本上都是如意别的妈妈和那妹子的妈妈在聊天。如意别自进屋起就坐得椅子上，眼睛望哒自己的脚，不管小毛别如何使眼色和踢他的脚，他都不做声；那妹子看样子也是个老实人，同如意别一样，眼睛只向下望哒自己的鞋子。介绍人拼命地找话题让这两人交谈也不成功。小毛就只好开始扯卵谈，顺着介绍人的话题讲些自己工厂的趣事之类，又问些那妹子厂里的事。妹子估计也不太爱讲话，基本上小毛讲十句她才答一句，偶尔抬头瞟小毛一眼。老宿舍房子客厅都不大，坐了小毛、如意别、他妈妈、介绍人、妹子和她的爸爸妈妈共七个人，显得有些挤。妹子的爸爸是个老工人，也不习惯这种场合，就问：“你两个晓得下围棋吧？”如意别讲不会下，小毛答腔道：“我会咧。”于是小毛和那妹子的爸爸到房间里下棋去了，两人棋逢对手下起来忘了时间，直下到晚上十点多才离开，连如意别和他妈妈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第二天上班，小毛碰哒如意别，在他肩上一拍，说：“昨天情况怎么样？走的时候也不喊我？”如意别手把小毛一揎，一脸烦躁地说：“莫问哒，冇路。”小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里想：“冇路就冇路噻，又不是头一回，生么子气啰？”过了好些日子，小毛和如意别都有了正式女朋友，一次两人喝酒聊天时，如意别才告诉了小毛那天的情况：原来那妹子冇看上如意别，倒是看上了小毛，托介绍人问如意别，小毛有女朋友没有？如意别面子上下不来，就推说他有了。小毛别听哒又好气又好笑：“你晓得不？你咯可能是断送哒一对好姻缘咧。”你咯可能是断送哒一对好姻缘咧！如意别生平的第一个女朋友（后来成了他老婆）是在车间里认识的。这天如意别做白班，热处理箱中一箱铸件处理时间已到，他用行车把铸件从箱中吊出来，放到车间大门口的大水池里淬火。淬火是指将铸件从高温突然降到低温，就像铁匠打一把刀，刀刃要在水中淬过火，才硬和锋利。淬火的方式有水冷淬火、风冷淬火及其他几种方式，车间里用的是水冷淬火方式。大门口有一个像小型游泳池般大小的水池，就是专门用来淬火的。刚从热处理箱出来的铸件温度比较高，放入水中肯定会炸得水花四溅。车间里的工人都知道，在热处理班淬火的时候要避开水池。翻砂车间这种烟雾尘天的地方，外人进来的少，其他车间的人过来办事，也都晓得要从后面的门进来，不会走车间大门。车间大门主要是方便仓库的叉车进来拖成形铸件到下一车间加工的。所以热处理的师傅们在淬火时也懒得去喊什么大家站开，我要淬火哒之类，晓得大家自然会避开。如意别操作行车是背身站在与车间大门平行的角度，如果有人突然从大门进来，他是看不到的。他将铸件吊入池中，“嘭”的一声水花四溅，就听门口一声尖叫：“哪个咯样缺德啰？”如意别一看，车间门口一个不认识的小小巧巧、肤色微黑的短发圆脸妹子一身被水打得透湿，忙说：“咯就对不起唻，我不晓得你站得门口哒。”妹子气道：“你不晓得先看一下再搞？”如意别心想，哪个要你从头门口进来？又做不得声，只好讲：“对不起，你衣服都打湿哒，到我们工作间来换件衣服啰。”妹子到热处理的仪表操作间换了件如意别的工作服，如意别又把妹子的湿衣服拿到熔炼炉旁边去烘。妹子要等衣服干了才能走，就坐得热处理房跟如意别聊天。妹子住在火X村，姓何，今年十九岁。当时车间进了一批来自火X村的工人，她今天进城办事，顺便到车间里来找她表哥玩。她表哥在清砂班工作，铸造毛坯是用砂型铸造的，所以热处理过后的毛坯上残留着粘砂需要清理，清理铸件毛坯上粘砂的处理过程就叫清砂。清砂工的工作场地就是淬火池的周围，热处理过后的铸件毛坯就由清砂工来负责清理。表哥告诉她，到门口那个大水池旁边就能找到他，只是没想到今天表哥是做下午班，上午不在车间。何妹子性格泼辣，讲起话来像机关枪一样不停，问的问题也多，搞的如意别有点应接不暇。何妹子性格泼辣，讲起话来像机关枪一样不停聊着聊着，何妹子突然停下来，瞟一眼如意别的脸，脸上有点微红（皮肤黑的人红起脸来不像皮肤白的人那样明显），她看哒如意别老实憨厚，又长得健壮，有点动心，问了一句：“你有女朋友冇？”如意别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回答：“冇得咧。”何妹子咬了咬牙，像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问道：“我也冇得男朋友，要不我们两个谈恋爱好不？”如意别心想，今天是走哒么子狗屎运，天上掉下来个女朋友，忙不迭地回答：“好噻。”何妹子喜笑颜开：“那要请我的客，我跟你做哒一杂咯好的介绍，等下中午请我呷饭。”就这样，如意别终于有了女朋友，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准备结婚。女方的意思是，家里房子大，让如意别结婚以后住到她们屋里，算半个上门女婿。如意别的妈妈对这个方案有点看法，不是说何妹子不好，配不上她屋里细崽，而是有点嫌何妹子屋里是个菜农户，还冇得城里户口。当时工人还是个很吃香的职业，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嘛，“工贩子”和军人是当时最流行的结婚对象。如意别妈妈很想他找一个做工人的妹子结婚。如意别听哒妈妈一顿策，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找小毛和小邓两个来商量。小毛觉得这个何妹子还不错，家里条件还好，至少房子够大，就算当上门女婿也无所谓。何况模样还端正，只是稍黑了点，配如意别还是绰绰有余啰，就讲：“要得咧，你结婚要是跟厂里要房子，厂里最多分你一间那十几平方的房子，你到妹子屋里去，两层楼，好韵味。”如意别思前想后，觉得谈杂爱也不容易。何妹子还不错，他也还满意。家里条件也可以，至少房子够大，据说村里的土地以后会要征收，说不定还能分得不少钱，就和何妹子结了婚。小邓别在这三个人中是最早谈恋爱的，却是最晚结婚生孩子的。他老婆就是他的初恋女友，爱妹子初中毕业才十五六岁就跟哒小邓别。她屋里反对，讲细妹子咯早谈恋爱不好，她一赌气从屋里搬到了小邓别屋里，公然跟小邓别同居，一住就是几年。几年间，爱妹子打胎都打了几次，小邓别却不肯结婚，讲年纪还小，再玩几年。小邓别人长得帅，又花心，屋里有女朋友还天天在外面驮画胡子，还经常夜不归宿。爱妹子也不在意，你回就回哒，冇回就冇回，懒管得。小毛经常在小邓别家玩，跟爱妹子关系不错，还劝过她：“你也要管下你老倌噻，至少晚上要回来。”爱妹子倒是豁达：“让他在外面玩几年，玩累哒自然会回来。”让他在外面玩几年，玩累哒自然会回来小邓别驮腿子有个特点，就是不喜欢结哒婚的少少，只喜欢二十岁左右的细妹子。车间跟他年纪相仿的妹子基本都有男朋友了，符合他驮腿条件的就只有几个来自火X村的细妹子，他很快就和其中一个打得火热。好巧不巧，咯细妹子名字也叫爱妹子。小毛几个晓得内情的朋友就把她叫做细爱妹子，把小邓别屋里那个叫大爱妹子。细爱妹子长得比大爱妹子漂亮些，比大爱妹子还小两岁，有一对大奶子，把小邓别迷得五迷三道的。小邓别有段时间天天和细爱妹子泡在一起，他名声不好，厂里来自火X村的同事又多，没多久，细爱妹子屋里就知道了，然后坚决反对，细爱妹子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小邓别屋里还有一个，自然不能把细爱妹子带回去，就在识字岭附近租了房子两个住一起。小毛不久后调到财务处当会计，跟工友们的联系慢慢少了，厂里改制清算后去了深圳发展。他听说小邓别跟两个爱妹子纠缠了好几年，分分合合。细爱妹子屋里冇办法，只好同意他两个结婚，结果大爱妹子不肯分手——大爱妹子没工作，小邓别不回家的时候，据说她穷到天天吃酱油炒饭，但就是不肯放手。最后小邓别还是跟细爱妹子分了手，回心转意跟大爱妹子结了婚。二十多年后，有一次小毛到马王堆买海鲜，竟然同时碰到了老同事如意别和小邓别。两个人的境遇却是大不相同。火X村的土地征收以后，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得到了不菲的安置费，村里年年还有钱分，如意别他们家由于人口多，如意别两个崽都落户在火X村何妹子户口本上，就拥有了两栋四层楼带门面的房子。如意别后来拿着拆迁安置费做生意，当起了老板。他的公司就在马王堆，做蔬菜批发生意，据说做的很大。总经理是何妹子，董事长当然就是如意别了。而小邓别在工厂破产清算后，在马王堆菜市场摆了个小摊卖小菜维生。三个久别重逢的老友坐在如意别那宽敞的办公室喝茶，小邓别笑着说：“我在咯里摆摊摆了几年，都不晓得你公司就在咯附近，咯以后碰哒你不能再喊如意别，要喊王总。”小毛纠正道：“不对，要喊王董。”如意别嘿嘿一笑，扔了两根“和天下”给小毛和小邓，自己也点上一根，说：“老同事，喊么子都不是喊，还是喊如意别亲切些。”小毛别就问何妹子的近况，如意别说：“嬲你滴，我那堂客自从有哒钱以后，公司里的事基本不管，哈是我一个人搞。她天天做美容，一张脸白的我看哒都不习惯。”未完待续作者介绍枬子，文革初期出生于长沙，做过工人、会计、财务总监。现为资深高级会计师。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