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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话方言[宜春方言小说]地牯的屋·树·河（上）

长河网 • 2019-01-23 10:45:41 • 文化 • 阅读 3
请 看 正 文 莫言与朱向前同学 前言 32年前，文学革命浪潮汹涌。即将从军艺文学系毕业的朱向前受到同学莫言创新精神鼓舞，大胆尝试、艰辛探索用赣西方言写小说。作品在1987年《青年文学》4月号隆重推出，并配发了文学系首任主任徐怀中先生
原标题：[宜春方言小说]地牯的屋·树·河（上）请看正文莫言与朱向前同学前言32年前，文学革命浪潮汹涌。即将从军艺文学系毕业的朱向前受到同学莫言创新精神鼓舞，大胆尝试、艰辛探索用赣西方言写小说。作品在1987年《青年文学》4月号隆重推出，并配发了文学系首任主任徐怀中先生的评论《探索性的，又是深思熟虑的》，随即又被《小说选刋》7月号转载，并最终入围1987年度全国优秀短篇小说评选最后一轮。虽然最终铩羽而归，但是，该小说不仅首开用宜春方言介入新时代文化创新的先河，并以一朵绝对奇葩的风采挺立于80年代文学寻根之潮头。本协会公众号分上、中、下3期推出，希望为赣西文化界同仁的回想与追梦送去几分欢乐与思考。并以此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年青军人朱向前地牯的屋·树·河朱向前赣西山冲里有只老屋场，地名起凤坳。屋场里两千余人，多是刘姓，大男小女都神里神气。相传祖宗为“北古佬”，是西晋永嘉南渡来的。到底人种不同，这里武有九路拳，文有七进士。单是一个地名，也有蛮多名堂。最先的可与刘备的落凤坡挂上钩，顶迟也可说到元末至正年间，本地中一进士，县丞刘伯温来作贺，取“孟学士之词宗，腾蛟起凤”辞意，写匾“起凤”，据说民国二十八年秋日本兵来之前，还有人见过那匾。可是呢，若问到后生人么仔叫起凤坳？便答：还不是咯个坳生成一只凤样。起凤坳实在不过是一只筲箕形山窝。坳口，笔立一蔸五六抱粗的古樟，老根老筋拱拱翘翘，新枝新叶蓬蓬洒洒，遮得住几亩地阴。树下砌有石桌石凳，坳外人初次过路，无论官家、商贾、脚夫，都不免在此小憩，吃烟吃茶，或讲古经，或扯卵蛋，或什么也不，光光只是歇一口气。过了樟树，便沿一条青石官道，下岭进坳，约行三箭之遥，面前哗地晃出一条小河。河床不宽，水刚盖膝。几十块形状古怪的顽石高高低低地露出水面，既当了村姑杵衣的砧，又当了众人过河的桥。过河上得岸来，这才到了屋场。整个屋场似乎蛮有计算和讲究。面前是一只偌大的晒坪，然后是一栋青砖到顶的大屋，坐北朝南，面对古樟。其余几百栋屋一律南北向呈扇面依山坡往后筑造。屋子愈往后愈高，屋场愈往后愈大，倒是蛮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孔雀头，便是坳口那樟了。只可惜当时当地的人们尚不晓孔雀为何物，说成是凤便也自然。便说那栋青砖老屋，也不过百把年历史。光绪庚寅科考，本地取了第七个也是最后一个进士，蛮行时了几年，究竟官做到几大且不管，可起屋有规矩：皇宫九进，相府七进，本族人抬爱奉承他起了五进。只因自后子孙无能，或拆或卖，最终只余剩得这孤单单一栋。主人是一个大号刘则文的老单身。说起则文二字，又有讲究。刘则文公公，也就是那个光绪庚寅科进士，和赣西大才子文廷式是同年，文点了榜眼，他便看重文的才学，以后更敬服文鼓吹反日维新的胆骨，巴不得子孙学样。叹他一个独孤崽，还习不成文，练不得武，纯乎一个背时坯子。无奈何他抱恨终天时，也只能给冇①影的孙留一个大号。他谢世三年，孙子出世。人道是：班子陋馊铺排大，背时坯子为了摆脸，将几亩冬水田卖了做成几十桌“三朝酒”，吃了个家底朝天。从此乡里便叫刘则文为地牯，久而久之，大号不为人晓，地牯却叫得蛮响。俗话哇，卖地胜过卖祖宗。背时坯子本事冇有，德性蛮丑，吃喝嫖赌，样样拿手，冇几年工夫，硬是把祖上盈下的那屑子光鲜屙到大粪窖里去了。懒人自有懒人福，懒人也有懒人苦。背时坯子不到四十便暴死归西。撇下还有几分水色的小娘子，守不得空床，冇满月便随过路的茶叶贩子打飞脚去了。这一年，地牯刚十二岁。猪婆走错路，猪仔跟脚步。冇爷管冇娘教的地牯，既有三分痞气，又有三分拗烈，还有三分悫薄。当七亲八戚嚯嚯响要卖了老屋分大洋时，地牯拈了一锉木炭，在厅门上画下四行字：“此屋属地牯，莫要眼鼓鼓；炸子埋满屋，想进莫想出。”几句话杀气腾腾，几个字清清爽爽，从此满屋场的人又都不敢轻看了他。背时坯子虽然自己文墨不拢边，却日日捉到地牯拿着祖上留下的帖子描红。描了几年，肚子里也装了一点“二王”、颜、柳、欧，嘴皮上也撇得几句“清泉石上流”。要不是投错了胎，讲不定还真是一个“则文”哩。地牯冇锄把高，便要餐打餐地谋算起肚皮生计。好在蛤蟆冇路也跳得三步，地牯也自有他谋饭吃的门路。四邻八舍凡有红白喜事，起屋做寿，他都像个蒙公样撞进门去胡乱地插一竿子。众人一碍他祖上的情面，二看他姓刘的缘分，再加上乡俗讲究“上山不取冇毛鸟，下山不欺冇娘崽，”便睁眼闭眼由他胡搞一百几。先是飘空地帮哭帮笑，插科打诨，经得多了，也就摸到点门道，写个礼下个帖当个吹鼓手，几年过来，竟老练得成了坨，也就有人作古板正请他。地牯干脆熄了灶火，将锅挂上壁，东家吃到西家转，竟然满头满面油光水滑起来，像淋了大粪汤的青菜柳子，长成个蛮结棍的青皮后生。后生肚子里不饥，脑壳里就转邪事。早几年春上，赶猪佬一到，都在他门前晒坪上成事。刚发始，他是看个新奇，猪牯趔着猪婆，地牯趔着猪牯，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看，有时还起手动脚，又喊又叫，出得一身臭汗。完事后，猪牯吃粥，地牯就分吃赶猪佬的糖水蛋。老老少少都笑他：地牯趔猪牯，不如趔猪婆。渐渐，他就明白了些事理，对那宗事上了瘾。坳里坳外，逢上哪家讨亲嫁女，他都要去做个帮衬，图的不光光是打牙祭，熬到深更半夜也要爬墙钻床去“听房”，有时被打得鼻青面肿跑出来，还像捡了个金元宝似的笑成一只裂钵锂，将那些腌臜之事哇得一钵仔个油。逢到当圩赶闹，三脚班子演戏，什么“李天宝”、“薛仁贵”、“大劈棺”、“十八摸”，他都救火样十里八里趔得去，挤在妇娘妹子堆里趁乱摸来摸去。弄得那些正经妹子见到他就像躲瘟神，他却越发没脸没皮起来。春夏莳田，他专拣妇娘妹子多的人家去帮忙，女人在田里抹秧，他晃着一担秧筐子在田塍上远远地就打起野哇：“秧（痒）蛮盛啰，我来相帮抹一下子吧？”年少一点的，只顾勾头抹秧，随他赢一回；年老一点的，就把秧捋在水里蹾得咵咵响，回道：“就怕你冇道艺，抹了也冇灵。”更有野一点的，丢个飞眼，打声“哟嗬”，一哄而上，揿颈的揿颈，捉脚的捉脚，将他猛地抬将起来，搊进田里，滚得泥猪样，几个人笑得噎气：“请你地牯抹厌来。”那一年秋上，垛禾秆，地牯帮忙帮到刘寡妇家，刘寡妇担，地牯垛。担完最后一担，刘寡妇摊手摊脚倚在秆垛边歇气，看着地牯把一组组秆往上垛。登时，地牯停住秆杈，死死盯住刘寡妇起伏的胸脯上两点汗斑，邪道：“我压得上来了呵。”“压得来就压得来，娘娘怕着你。”刘寡妇拍拍肚皮，一动不动。地牯秆扠一撂，跳下秆垛，像猪牯一样蹿了上去。地牯从此开了斋，认真做起了讨亲梦。因为他穷得屁股上开“花”，哪个妹子肯嫁他？他便常常在晏夜时分倚在门边对着河哼哼唱：云盖岭，雨淋淋，大水浸到地牯门；地牯要交桃花运，冲个妹子来成亲。红番薯，茶壳火，除了皇帝就算我；地牯夜夜困不着，差个妹子做老婆。老婆讨不来，女人还是要困的，了不起要多些花销。地牯发始离家，口口声声去闯世界，赚大钱，上南昌下长沙，一转半年不落屋。只要回来，便背得个蓝花包袱，赚到了几多钱冇哪个晓得。但总见几个浅眼窝妇娘在老屋进出，五尺龙头布，斤把灯油，几粒扣子，一撮盐，便可由他落心会困。碰到烈性汉子砸了他的锅，他竟叉着腰在门口喊：“又冇白困你屋里咯，我是教了她搂打②的咧。”有人嗤笑他：“你搂来试下子看啰。”他扁颈一拗：“施。真人不露相。”想想又哇，“搂打是好耍？搂出去就搂不转，叫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自然冇哪个信他，他却借搂打壮胆，竟敢青天白日困到人家屋里去。有一回被屋主提着鸟铳趔得冇变，就见他在两屋之间的仄巷里撑手撑脚抵住两边的墙呈大字状，飞快地上了屋顶。众人都被骇倒了：料不到地牯还真有点子道艺。一块蓝包袱皮，在地牯肩上鼓鼓地背进坳，瘪瘪地掖出坳，进进出出，趔晌就是十年。地牯三十出头，行起路来就有些胯胯跌，下起岭来脚打纹，日日眼屎遮捂，只映得两只眼珠子耀。老班人都说是伤了精气，不得长寿。民国二十八年秋，地牯头一回从山外挟了个空包袱皮进坳，还带来了一个骇慌人的消息：日本人打下了汉口，攻到了南昌，还要下袁州，进长沙，起凤坳外要过兵。该夜，地牯老屋空落落的前厅挤塞了人，打屁都转不得翘。地牯悬坐在神龛边上，晃着胯胯腿喝风打炮：“日本人得了，个个铁坨古样，‘三八刀，’‘七九枪’，穿身黄牛皮，子弹都打不进，杀人放火一只顶，见了妇娘不要命。我要是冇障眼法，收尸都冇哪里寻人。”满厅屋肃古冷清，有人透大气。地牯便又哇：走反啰。妇人家先走，有几远走几远。留得青山在，莫怕冇柴烧。地牯哇完半天，只听得几声干咳，终于，人们脚踵贴脚踵地退出去了。翌日半上昼，屋场还不见有人走动。地牯发了慌，家家门前涩牙板齿地喊，也冇人理会，急得他撸卵。突然，半天云里“咣”地打了一个焦雷，震得地牯一颤，他仰起脑壳望望日头，默过神来，呼地蹿起喊：日本人打炮了！趔晌，有一个妇娘凄厉的哭叫像瓦片刮鼎罐在屋场间响起来了。跟着，一大片喊娘叫爷唤崽的声音都翻了腔走了板，听不出哪个是哪个。噪得地牯浑身蚂蚁仔爬，他车转身进屋，提起那口锈在壁上的锅，用锅铲敲得丁零嘭啷，脚底下打乱窜地颤起喉咙喊：“走反呐！走反呐！”继而是牛猪狗鸡鸭鹅吵翻了天，一帮帮被趔得涨大水样向四面山上浸过去。待地牯在屋场兜了一圈回到自家门前时，还止不住泼命敲锅。忽觉右手下得重，左手提得轻，整个锅底“当”地跌脱在檐阶下，溅得射火星。登时，地牯跃进了无边的死寂之中：古怪，一个屁工夫，满屋场的人就都跑净了！地牯双手一撒，开脚就走。走到坪前，脑眉心里忐忑跳，他疑疑惑惑驻了脚，拗过扁颈望望老屋，心里甸甸的，忽而脑壳里一醒，便打簸脚飞进老屋，竖起扶梯，爬到厅屋夹楼口。刚顶开楼门板，一只小兽蹿上了手臂，他手一划，险些从扶梯上栽了下去。等他看清那是一匹半尺多长的焦毛瘦鼠时，那鼠已翻着筋头落了地，激灵地一弹，嗖地窜出厅门。地牯定神再往夹楼里看，昏黑中到处索索响，几对红亮如炭的鼠眼忽近忽远。他麻起胆子跳上楼，一股腐鼠霉秆的气味直冲鼻道，蜘蛛丝糖麻灰戴了一脑壳，连打三个“喷嚏”，才又定下神来，脑壳转风车，眼珠子打流星。（连载）图丨国画:任静速写:严兴河来源：宜春市传统文化艺术协会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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