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那个只能从死囚身上获取器官的中国，被他改变了““有了自己的器官捐献体系，中国就能扬眉吐气、正大光明地在世界器官移植的舞台上发言这也是中国器官移植医生的梦””授权自|酷玩实验室（微信号：coollabs）前段时间在微博上看到这样一条消息32岁的年轻妈妈宋慧不幸遭遇了车祸在被宣布脑死亡后她的家人决定将她的器官捐献“她的生命将在3人身上延续”“虽然人走了，但器官还活着能救几个人，是我们的心愿”她的丈夫含着泪签下了器官捐献协议不久后，宋慧捐献的1颗肝脏、2颗肾脏将分别移植到3名患者体内他们将因此重获新生微博下有很多网友纷纷点赞向这位年轻的妈妈致敬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网上看见有人主动捐献器官的新闻2018年3月16日，广西梧州市卖鱼青年陈德昌因病去世，死后捐出器官让3名患者获得新生。2018年4月2日，安徽大学大三学生何伟（化名）因脑动脉瘤，被判定为临床死亡，何伟捐献出肾脏、肝脏和眼角膜，成为安徽省首位捐献器官的在校大学生。2018年5月10日，31岁的志愿兵胡晨因病去世，在安徽省红十字会的见证下，他的肝脏、肾脏和角膜，捐献给了5位患者。有越来越多的病人因此得到了新生的机会可鲜有人知道这在十年前的中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用那时世卫组织官员的一句话说：器官移植就如同一艘船中国却不在船上这艘船不知道驶向何方因为在那时中国器官捐献的唯一来源是死囚器官这个话题就像一个无形的禁忌无人提起，更无人愿提这样不尊重死囚人权的行为我们曾无数次被国外的专家学者诟病无数中国医生在国际器官移植领域被打压他们甚至搞出“三不”原则来抵制中国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在器官移植这个领域中国终于可以从当年那个被所有人嫌弃的迷途小孩儿堂堂正正地抬起头来甚至成为世卫组织人体器官组织捐献与移植特别委员会的名誉主席这条路中国艰难地走了十几年说到这一切我们必须提到一个人——原卫生部副部长黄洁夫因为这件事，他3次落泪故事还要从上个世纪说起1982年，黄洁夫获得中山大学外科医学的硕士学位随后去了悉尼大学作博士后研究不久后，黄洁夫就回国在中山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工作作为一名肝胆外科医生参与器官移植手术是不可避免的没想到黄洁夫参与的第一次器官移植手术就让他永生难忘那是1994年的一天黄洁夫作为受体组参加手术他负责把器官移植上去但出于好奇他也跟着供体组的同事一起去了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取的可是当他看到器官来源的那一刻黄洁夫陷入痛苦无法自拔他觉得他失去了作为一个医生的尊严医生的使命是救死扶伤啊而救死扶伤的前提则是对每一个个体生命的尊重和敬畏这器官来源...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为了拯救眼前这条生命他不得不忍受着内心的痛苦完成这台手术“只要有公民的资源捐献体系，医生是绝对不会采用死囚器官的，因为要治病救人，要抢救另外一个生命，所以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把目光投向了死囚的器官。”在当时的国内器官只有两种来源一个是亲体捐献另一个就是尸体捐献也是最主要的来源而绝大多数尸体都是来自于死囚甚至到2009年底仍有超过65%的供体器官来源于死刑由于国内并没有成熟的器官捐献体系导致长达半个世纪以来都不得不依赖死囚器官作为移植的重要来源这让黄洁夫感到很难受一方面死囚意味着彻底丧失了人身自由和生命自由他们的话语权可以说是低到了尘埃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往往很难有选择或者说不的权利另一方面使用死囚器官会因为场地、技术等条件的限制在执行死刑后进行移植手术很容易发生各种感染危险系数很高更加严重的是在这背后很可能还隐藏着涉及大量经济利益的灰色地带在司法和医疗界蹚浑水、钻空子变数实在是太多了也正是从那次手术起黄洁夫就下定决心不再涉足供体组的事情并且一定要改变这个现状推动公民器官自愿捐献体系的建立2001年黄洁夫被调至北京担任卫生部副部长这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做手术了作为一个医生黄洁夫实在是不甘心他想要站在手术台旁站在临床医学的第一线他不停地向上级打报告最后，领导层才将他的医生资质调至北京协和医院这样，除了卫生部的工作他每周还可以做两台手术在这期间黄洁夫一直挂念着器官移植的事情他在寻找契机酝酿着改变这个现状直到2005年，黄洁夫参加了世界器官移植管理高层会议并被选为整个西太平洋区43个国家的主席然而，这对黄洁夫来说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之所以让他当这个主席就是其他42个国家联合起来想要让他当众出丑故意让他下不来台在会议上，大家一起追问“中国的器官都是哪来的？”本以为黄洁夫会顾左右而言他大家都已经摆好了嫌弃的表情准备嘲讽他了没想到的是黄洁夫大方回答中国正在使用死囚器官并紧接着表明了中国将推进器官移植改革的决心按照解剖学，人体有206块骨头，而在非洲有一个古老传说是人只有三块骨头，一块是‘希望的骨头’，一块是‘讲话的骨头’，一块是脊椎骨。‘希望的骨头’是说人要有理想有追求，‘讲话的骨头’是指人要敢于说出想说的话，向所有人说‘正义在我方’，脊椎骨就是说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强地挺立着。我们的改革就凭着这‘三块骨头’。这也是中国第一次就器官移植的问题正面向国际社会回应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的确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承认它，而且还是当着全世界的面承认需要很大的勇气说真话，很难直面自己的短板，很难在所有等着看笑话的外国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缺点，更难但是黄洁夫做到了接踵而来的是国际上的一片骂声因为在当时器官捐献在国内本就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好像一个公开的秘密大家不关心、不质询、不改变黄洁夫这么一承认西方国家仿佛找到了打压我们的突破口国外的一些学者接连地发表攻击性言论来诋毁中国甚至在世界权威杂志《柳叶刀》上发文呼吁用“三不”来抵制在器官移植领域的中国医生中国器官移植的医生不能参加世界器官移植组织中国所有的临床器官移植的文章一律不允许在国际著名杂志上发表中国学者不能在世界舞台上阐述中国器官移植的成绩回国后同事们都调侃黄洁夫这样搞下去迟早要把乌纱帽搞丢但是他怎么会在乎这一官半职呢在黄洁夫心里没有什么比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更重要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黄洁夫曾经还发表过很多“得罪人”的言论他曾经举着一本震惊整个欧洲医学界真相的著作《无效的医疗》大声的告诉大家很多药不是该吃的，却在吃；很多治疗是不需要的，却在做；很多手术会使病人更痛苦，却也在做。这次世界会议对黄洁夫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他知道是时候做出改变了此后，黄洁夫在多个场合公开表示要建立公正、透明、让社会信任的器官自愿捐献体系的决心在黄洁夫的推动下2006年卫生部全国人体器官移植临床应用和管理峰会在广州召开800多名移植科医生参加出台了监管移植医疗服务的法规并发表了著名的广州宣言向全世界表明中国坚持改革的决心国家也很快出台了相关的政策2007年5月国务院颁布了《人体器官移植条例》这也标志着中国的人体器官移植开始走向法制化轨道随后国家又专门发布了一份旨在优先为中国公民实施器官移植手术的通知眼看着事情正在一步步往好的方向发展黄洁夫也感到欣慰可就在这时发生在了一件事情让他苦心搭建的器官捐献系统他努力在民众中建立的信心几乎一瞬间崩塌2009年，有报道称自中国发布禁止向外国人移植器官以来至少有17名日本人在中国通过旅游的方式接受了器官移植这17个日本人在广州市的一家医院接受了移植手术平均每例手术费用在58万元人民币包括向医院和医生支付的手术费、差旅费以及在中国境内的其他开支中国的器官自己都不够用怎么还会移植给日本人呢据报道这些日本患者应中国医院方面的要求用中国人的名字住院而提供脏器的多是被判定了脑死亡的死刑犯还有相关人士透露每名患者还向主刀医生支付了大约200万日元的感谢费这种行为被称为“器官移植旅游”严重违背了伦理准则以及国际惯例可在那时中国是器官旅游的热点国家之一之前每年都有数以百计的外国人来中国器官移植旅游因为中国用的都是死囚器官在器官如此缺失的情况下竟然有人以此来赚钱这已经不仅仅是国民生命的问题而是关乎一个国家的尊严那时候，在大家的心里对器官捐献产生了严重抗拒就算我捐了器官我不知道我捐的器官给了谁可能是某个有钱的外国人而不是真正需要它的人在黄洁夫看来我们要废止死囚器官捐献更要杜绝器官移植旅游那怎么办呢，只有立法呀2009年，国家卫生部要求外国人来中国旅游要经过卫生部的批准2010年，刑法修正案增加了“买卖器官罪”开始深度打击器官买卖行为在这之后器官移植旅游的案例就越来越少了但是，那几年器官捐献情况依然迟迟没有进展由“中国外科之父”裘法祖教授一手创办的基金会也在2012年被民政部认定为不合格基金会800万的注册资金最后账面上只剩下1000块钱了当时，年过90的裘法祖教授给黄洁夫打过一次电话“中国应该取消死囚器官”打完这个电话一个星期后，他就去世了裘法祖教授和妻子黄洁夫深深的记挂着这件事这不仅仅是裘老一个人的心愿也是绝大多数器官移植医生的愿望更是所有国民的诉求可是，没过多久黄洁夫就从副部长的位置退下来了这样一来他就很难从立法的层面推动这项艰难而又巨大的工程了那怎么办呢黄洁夫想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因为我们国家曾长期使用死囚器官而且长期器官捐献的不透明使得大家不信任不敢捐那就从我这个前卫生部副部长开始呗他亲自制定了遗体器官捐献书并率先签订了捐献协议做起了器官捐献的形象代言人在这之后随之诞生了一个新的职业——器官捐献协调员做一名器官捐献协调员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他们负责联系患者的家属询问其捐献器官的意愿并协助完成器官捐献及相关手续的办理你去找10个病人家属谈这个事情可能会被打骂20次可他们不在乎为了多救几个人被打几下也没关系器官捐献协调员老杨告诉我们说整整两年进行捐献协调近80次却只成功了7次值得庆幸的是依然有人坚持着正因为他们的坚持才有了越来越多自愿捐献的病人令人欣慰的是真的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捐出自己的器官了2012年11月9日就读于韶关学院医学院的17岁实习护士吴华静因为车祸导致脑死亡家属同意捐赠起器官当时正在广州开会的黄洁夫得知了此事连夜赶往广州军区广州总医院亲自主刀将捐献器官移植到受体体内值得一提的是早在18年前黄洁夫就已经决定不再做供体组的手术而这一次他站了出来就是为了表示对捐献者的尊敬如果没有这位17岁的女孩可能后面三五个生命都危在旦夕这件事也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至今在世界卫生组织的网站上还保留着当时做这台手术前医生们向吴华静鞠躬的照片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无私的捐献者我们的器官移植事业才得以在阳光下进行2012年底一位10岁的小女孩因病离世她捐献的器官却拯救了5个人的生命这件事在当时也被境外媒体广泛传播“世界看到中国在改变”令人欣慰的是与此同时我们的制度也在同步跟进2014年3月，中国人体器官分配与共享系统建成，并出台了相关规定，强制要求使用捐献的器官由该系统进行器官分配。由此，中国的器官匹配开始全部由计算机系统自动完成。同一时间，OPO联盟（中国医院协会人体器官获取组织联盟）正式成立，这个联盟相当于一个第三方机构，负责对潜在捐献者进行医学评估，与捐献者或家属签订人体器官捐献知情同意书，确保整个过程的公开化、透明化。2014年12月3日在昆明中国OPO联盟研讨会上黄洁夫正式宣布“从2015年1月1日起中国将停止使用死囚器官作为移植供体来源”至此那个因为使用死囚器官在国际上饱受争议在该领域从事着治病救人的事业医生们却直不起脊梁的中国终于翻开了历史新的一页自愿器官捐献将成为器官移植使用的唯一渠道曾经，很多人都以为中国人不愿捐献器官是因为受到“入土为安”观念的影响让人没想到的是自从我国废止了死囚器官捐献没人敢捐的尴尬局面竟然也大大逆转了每年捐献器官的人数都在成倍的增长截止到2014年3月2日全国先后共有1570人捐献器官有超过5000人获得了新生命不只是在国内我们器官捐献系统的进步也赢得了国际的认同2015年2月24日晚一位法国年轻人在浙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手术室里完成了器官移植手术一周前，这位法国男子在旅游中遇到了意外不幸去世他的父母专程从法国赶来决定捐出儿子的器官一颗肝脏、两个肾脏一对肺被移植到了四位中国病人身上值得一提的是那位法国男子的父母是得知了中国从2015年1月1日开始彻底取消死囚器官的使用后才做出的捐献器官的决定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充分肯定了中国器官移植事业的进步黄洁夫得知此事专门写了一封致谢函递交到了法国大使馆因为这件事对于黄洁夫来说意义非凡这一刻黄洁夫等了近二十年“他们捐这个器官实际上是对我们捐献体系高度的肯定因为这是个生命的礼物！”2015年10月17日在韩国首尔召开的全球器官捐献移植大会上理事会全票通过一项决议欢迎中国进入国际器官移植大家庭同年的11月25日顾氏和平奖在马尼拉举行了颁奖典礼69岁的黄洁夫成为中国大陆第一位顾氏和平奖的获得者在颁奖典礼上黄洁夫高兴得像个孩子不是因为他得了奖而是国际社会终于认可了中国这个奖不是颁给我个人的，是颁给中国所有从事器官捐献与移植事业的工作者的，这是国际社会对中国社会进步的高度认可。建立一个阳光透明的公民器官捐献体系，是几代器官移植医生的中国梦。今天，在依法治国的大环境下，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今年的7月3日世界卫生组织人体器官组织捐献与移植特别委员会宣告成立黄洁夫被推举担任委员会名誉主席中国的器官移植事业发展迎来了历史性的时刻想到我们使用死囚器官的日子想到中国被国际社会以“三不”原则抵制的时候这距离黄洁夫第一次站在国际大会上公开承认中国正在使用死囚器官已经过去了整整13年正如黄洁夫所说“有了自己的器官捐献体系中国就能扬眉吐气、正大光明地在世界器官移植的舞台上发言这也是中国器官移植医生的梦”目前，中国人体器官捐献志愿登记人数已经将近30万完成器官捐献的案例已经累计超过1.2万例捐献大器官超过3.45万个其中还有5名外籍人士在中国逝世后捐献器官这30万人的善良日后将拯救少则数十万人多则数百万人的生命我想到了之前的另一篇关于器官捐献的文章下面粉丝们的留言有直抒胸臆默默付出的器官移植医生有把器官捐献志愿登记作为自己成人礼的少年还有人因为器官移植而重获新生默默感谢那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放在十几年前那块难以揭开的遮羞布下中国的器官移植状况这恐怕是无法想象的事我想到了黄洁夫作为主席被43个国家集体嘲笑的那一天他说的另一句话：有人说中国多年无法建立器官自愿捐献系统是因为受‘入土为安’思想的影响但我始终认为脏水不要泼到祖先身上落后不能怪老百姓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哪有那么多观念对于我们来说来到这个世界的全部问题不过是生还是死的问题那个最终归宿我们谁也无法避免而一旦你离开这个世界选择捐献与否不过是决定你从今天起彻彻底底消失还是和另一个生命一起继续看风看雪看世界参考资料：中国青年网黄洁夫：使用死囚器官是历史难堪一页看天下器官移植“推手”黄洁夫的二十年日本人在华器官移植旅游续：主刀医生获感谢费器官捐献志愿者登记网http://www.savelife.org.cn/outer/index4.html?newsId=232人民日报黄洁夫：每个生命都有尊严国家才有尊严—END—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