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强迫症抓狂别动不动就“我有强迫症”了,这病真没那么简单|VICE

苔丝·麦克卢尔 ▼ 很多年前,年幼的托马斯(Thomas)会穿着睡衣,反复进出自己的卧室。 每天晚上他都要像一名孤身行军的战士那样,全神贯注地在自己的卧室门口走上三四个小时。他会一遍遍地在门里门外来回踱步,直到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
原标题:别动不动就“我有强迫症”了,这病真没那么简单|VICE苔丝·麦克卢尔▼很多年前,年幼的托马斯(Thomas)会穿着睡衣,反复进出自己的卧室。每天晚上他都要像一名孤身行军的战士那样,全神贯注地在自己的卧室门口走上三四个小时。他会一遍遍地在门里门外来回踱步,直到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要是脑子里闪过某种不详的念头,哪怕仅仅是一丁点儿预感,觉得自己马上会产生不好的想法,他都觉得睡不安稳,然后会去继续踱步。托马斯现年38岁,蓄着厚厚的胡子。他现在是一名视频剪辑师兼作家,上班路上顺道来兰姆顿码头(LambtonQuay)的这间白色的咖啡馆跟我碰头。窗外,惠灵顿的小雨下下停停。在接下来的一小时里,托马斯将为我们讲述各种严重影响他生活的强迫症表现:侵扰你的思维方式、摆脱不掉的行为习惯,以及令人煎熬的持续冲动。他低头看着桌上的那杯咖啡对我说:“比如说你点咖啡的时候,我告诉你这杯咖啡里有坨屎。然后你就会在吧台和座位间来来回回,想把这种想法给忘掉。你也知道咖啡里并不会有一坨屎,但你就是忍不住去想。”等我们的咖啡都喝完之后,他叹了口气说:“即便是现在,我也很难表达出那种压迫而又无法摆脱的感觉。我没法形容摆脱那些念头有多难,我真的烦透了,觉得自己很没用,而且我也从没听别人说过类似的情况。”该怎么形容冲动的那股劲儿呢?可能就像饿肚子,你饿得头昏脑涨,但却不去吃饭,只有关门这个动作才能让你好受一点,一次肯定不够,最终这个过程得重复一到几千次,但肯定不是个位数。”这种感觉也像是收到一封勒索信,信上说让你的家人免遭伤害的唯一办法,就是严格遵循既定的步骤,而绑匪不是外部世界的坏蛋,而是你自己的头脑。或者更简单一点来说,强迫症的冲动就像你不能去挠的一个痒。比如你被安排了一个活儿,他们跟你说只要挠一下自己的鼻子,你就得重新开始。你边干边觉得鼻子越来越痒,当你觉得鼻子奇痒无比,完全无心干活的时候,你伸手挠了一下,然后你就得从头来过了。早在十七世纪,人们就开始对强迫症及其症状进行记录了。在牧师和宗教作家们的笔下,强迫症是一种精神痛苦,他们将其称之为“宗教忧郁”。1660年,爱尔兰的一名神父把无法抑制的疑虑称作是“顾忌”(scruples),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他将其称之为“问题解决后的问题,疑惑解答后的疑惑。”现在,强迫症被确诊为一种精神疾病,其临床特征表现为侵入性的强迫思维和无法摆脱的行为。这种病的终身患病率大约在2.3%,也就是说差不多每40个人里就会有1个人患有强迫症。大约有一半的强迫症症状都很严重,它们会导致严重的残障,并极大地影响患者的正常工作和生活。虽然强迫症患者的人数远不如抑郁或焦虑这类普通精神疾病的患者那么多,但在总人口中依然占据了不小的比例。尽管如此,强迫症患者们还是认为,大众对这种病症缺乏足够的了解。在流行文化中,强迫症甚至成了喜欢整洁和有序的代名词。在Instagram和Tumblr上,你会看到各种放歪的铅笔、不对齐的瓷砖,或是没有盖严的井盖的图片。配图文字写道:“就是为了刺激你们的强迫症。”托马斯说:“他们的那种情绪就是,‘你不是有强迫症么,你不是喜欢整洁的桌子么?’去你的吧。”托马斯小时候的第一个强迫症表现跟卫生有关:一只手负责开门,另一只手负责吃饭。他在宗教家庭长大,念的也是天主教学校,他的某些表现跟他所经受的教育紧密相相关。一天,有个小男孩说,坐着的时候跷二郎腿的人是同性恋。托马斯当时并不知道什么是同性恋,但他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从那之后,只要坐着他就一定要把自己的两条腿放平。随着年龄的增长,托马斯的强迫症变得越来越厉害。他再也不能把读书作为一种消遣活动了,因为他会翻来覆去地看当中的某一页。他平时喜欢听音乐,看电影,但也都做不了了。他说:“我会反复按遥控器上的播放-停止-重复-播放-停止-重复键。”最让他焦躁不安的就是十诫里的那条“不可作伪证”。说一个词的时候磕磕巴巴、不小心说了个谎、演讲时犯了个错——所有这些情况都会让他的神经高度紧张。“我必须得非常认真地对待这些状况。不管说什么,我都得这么措辞:‘我认为是这样但我不确定,这只是我的看法,不一定是实际情况。’就是特别想跟别人说清楚,让他们知道我并没有骗人。”我问他现在讲话的时候还会不会偶而流露出那些老习惯。托马斯回答得小心谨慎,字斟句酌,但没有丝毫的拖延或搪塞。不过,他说他认为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满嘴跑火车’或者‘脑子有问题’。正常人可以由着性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我说话的时候就会有负担,我想让别人知道我的思维并没有糟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托马斯曾试图追溯自己的症状,想要找到它们的起源。这些症状从他记事起就有了,那时候他只有四五岁,父母打算分居。等几年后父母正式离婚的时候,托马斯患上了良性局灶性癫痫(BenignFocalEpilepsy)——一种主要在夜间发作的癫痫症,一般等孩子长到十几岁就会自然痊愈。托马斯说,虽然得这种病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但也够吓人的。他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就是那段经历极大地动摇了他的安全感,使他无法正常生活。他回忆那段经历的时候双眼紧闭。“我有个与众不同的判断。在我看来,‘肉体服务于精神’这一生而为人的基本概念是错误的。然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这种看法就越来越坚定。”其他人可能会以为他们的心智或身体受自己的控制。“但我从没有过那种感受。我觉得你不能相信大脑会老老实实地为你服务。事实上,大脑会发现你内心深处最厌恶的东西,并对其加以利用,至于能利用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那么强迫症从何而来?这一点还不清楚,尽管去年有大量媒体报道,科学家们发现了导致强迫症的某种单一蛋白质(他们其实是在用于试验的老鼠身上发现,去除其体内的某种的蛋白质会导致类似强迫症般的行为)。研究表明,强迫症与创伤经历有着很高的重叠性。研究人员还发现,一些相同的治疗手段有时对强迫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症都有效。临床心理学家科莱特·伍尔科克(ColetteWoolcock)说,人为什么会得强迫症,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解释。可能是由于神经系统的问题,也可能是因为脑部化学物质不平衡。某些研究表明,如果你的至亲中有人患有强迫症,那么你得这种病的可能性就大,但这也不是决定性的。也可能是由于创伤,或是受了某种刺激。强迫症一般来说都不可能只有一个成因,通常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她说,对她的许多病人而言,如何获得控制感是主要问题。强迫症会给你一种不真实的控制感。“它会对你说,看,门柱在这儿,只要把球往这边踢你就能感觉好一点儿,然后你再把球往那边踢。之后它还会变换门柱的位置。强迫症就是这样越变越严重,然后彻底爆发的。因为,你想要得到的那种控制并不存在,那种控制感只存在于想象之中。”托马斯想,会不会是因为父母离异、童年的癫痫症,以及的颠沛流离的生活经历,导致了自己的强迫症。他说:“我认为那种失去控制,或者跟自己的所有朋友、集体和社交圈脱离的感觉,是导致强迫症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跟我聊过的每个人都说,当你觉得自己对日常生活失去控制的时候,就会产生强迫情绪。你会单独辟出一小块自己能够也必须控制的领域。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对凯德(Kade)和杰里米(Jeremy)来说,他们准备以强迫症患者的身份进入一个公共领域:脱口秀表演界。他们俩住在一起,一块儿表演喜剧,亲密无间。两个人都有洗手强迫症。“我会在每只手上挤八次洗手液。”杰里米坐在惠灵顿的一家咖啡馆里,边喝姜汁啤酒边告诉我。“这家伙老是狂按洗手液,特招人烦!”凯德插嘴说。“然后就跟洗手没什么关系了,而是用多少洗手液的问题——必须往每只手上挤八次洗手液,还得用八张纸巾。之后,我会往每只手上挤四次洗手液,再洗一遍。”要是被打断了,他就必须重洗一遍,凯德也是如此。“还有一点就是,要是你好不容易按照自己的规矩洗完了,关了水龙头,可手却一不小心又蹭到了洗手盆,那就跟没洗过一样,”凯德说,“我又得重洗一遍,因为我的手碰到洗手盆的那部分脏了。如果伸手去拿手机,脏了的这部分碰到手机,手机也会脏。如果把手机放进口袋,口袋也会脏。就是这种强迫性的念头。”“没完没了,”杰里米说。因为积累了足够多的素材,在去年的喜剧节上,他们还推出了自己的喜剧节目:《大家都有强迫症》(YouMeandOCD)。凯德12岁被确诊患有强迫症,但他记得自己从小就有那些症状了:逛商店的时候,他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必须得把某侧货架上的所有东西都摸个遍才能离开;在游乐场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得玩儿遍每个项目才能走。如果不那么做,他就一直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如果我不那么做,家里人或朋友就会出事。然后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的话,你就会特别内疚,你会觉得‘草,都怪我当时没那么做。’”凯德的症状多年来一直都相当严重,但他找到了有效的药物。从这个意义上说,他属于那一半比较走运的强迫症患者。最常用的治疗强迫症的药物,对大约40%-60%的患者有作用。至于为什么药物会在患者身上产生不同的效果,目前还不清楚。凯德能够分辨出谁是强迫症患者——比如那种在公交车走上边往里走,边不经意地拍打两侧座椅的人。其实正是凯德最早注意到杰里米可能患有强迫症。凯德还说:“我必须得冲着正确的方向,所以如果我站起来转了个圈,就不得不反向再转回去,这样才能对着正确的方向。再比如我们绕着那个街区走了一圈,身体转了整整360度,那么我就得反着再走一圈。”有一天,他看到杰里米从车里出来。他必须得转身才能出来——出来的时候还转了360度。“我就问他‘你干嘛要转圈啊?’”“我面对的方向反了,”杰里米说。他们俩还热衷于把自己对精神疾病的感受,分享给更多的观众。他们说自己的那个喜剧节目就是为了增加大家对强迫症的理解,然后对大家产生的某些误解开开玩笑。“我认为之所以有些人会觉得精神疾病很吓人或者感觉会受到威胁,是因为他们并不了解强迫症,比如他们会说‘你出去散散心,强迫症就好了。’”他说在他们一个小时的节目时间里,并不是对着一个严肃的话题开玩笑,而是“分享我们的观点并从中得到欢乐,我觉得我们的观众也非常欢迎这种形式。”不过,对托马斯来说,服药没什么用。但在定期做冥想练习后,他的某些症状得到了缓解。他说:“强迫症是一种我们并不了解的顽疾,我们对它的认识不够充分,仅凭有限的理解无法游刃有余地加以处理。”“在能够坚持进行冥想练习的情况下,对于把感觉变成头脑中挥之不去的思维定势的强迫症,我会有很多清晰的认识。所以冥想和正念对我来说都是非常有帮助的,它们让我在注意到眼前发生的状况的同时,还能对头脑中那些念头的起源有正确的认识。”只有理解了精神疾病不同于神经疾病,才能正确地认识强迫症。同时也应当尽量避免想当然地把二者混为一谈。“我觉得这个社会似乎在对我说,咱们都是同一类人,大家一块儿好好儿相处吧,”托马斯说。“但在这儿,”他指着自己脑袋,“我的体验完全不同。”伍尔科克(Woolcock)认为,强迫症是焦虑症的一种形式,有些焦虑是有益和必要的,它们可以使我们免于胡思乱想走火入魔。她补充说,关键需要明白的是,绝大多数没有被诊断为强迫症患者的人,同样会表现出这种病的某些症状。而对于已经被确诊的强迫症患者来说,问题并不是要彻底消除冲动情绪导致的焦虑,而是通过各种治疗手段——包括吃药、认知行为或其它疗法,正念或冥想,来‘减缓冲动情绪的严重程度’。通过以上方式,有些人甚至能够彻底消除自己的强迫症症状。“我想让强迫症患者们感受到希望。据我了解,身处其中的人会觉得害怕、孤单、无处可逃,那些感觉都糟透了,”她说。“我想说,在跟那么多患者共事后我发现,强迫症是可以治疗的:他们是有希望的,那些症状也是能够被克服的,我对此满怀信心。因为作为一名医生,我实在不忍听患者讲述自己被病痛折磨的经历。”//编辑:小王//翻译:威廉老杨//插画:阿什利·古道尔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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