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 class灵魂烧鹅饭

01 我小时候常去养鹅厂玩耍,迎来一批又一批的鹅苗,我陪着它们长大,和它们一起嬉戏。我有时和小伙伴闹矛盾了,就跟他们约架,地点选在养鹅厂附近,然后趁父母不注意将我的鹅兵们偷偷放出。我一声令下,幼鹅们全体出动,小伙伴们就像看到了犹他盗龙,吓
原标题:灵魂烧鹅饭01我小时候常去养鹅厂玩耍,迎来一批又一批的鹅苗,我陪着它们长大,和它们一起嬉戏。我有时和小伙伴闹矛盾了,就跟他们约架,地点选在养鹅厂附近,然后趁父母不注意将我的鹅兵们偷偷放出。我一声令下,幼鹅们全体出动,小伙伴们就像看到了犹他盗龙,吓得连滚带爬,落荒而逃,从此再也不敢招惹我。我那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大将军,率领着千军万“鹅”,在温江无人能敌。我还给手下的得力干将起了名字,有阿备、阿亮、阿羽、阿飞,还有几只北方来的鹅我给它们起名阿操、阿绍和阿布。一年春节,我家的大客户请我们去他开的火锅店吃饭,在店里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后厨传来大鹅的惨叫,我听出那是我的阿云、阿超。我不顾一切地奔向了厨房,看见了惨绝“鹅”寰的场面:阿云被一个一米八几的墩子踩着脖子踏在地上,墩子用剪刀对准鹅的屁股,熟练地插了进去,上下剪开,然后探入手指,抓住直肠就往外拉,一根一米多长的鹅肠就这样被拉了出来,热气腾腾。我愤怒地扑向墩子,拼命撕咬着他的大腿。他一把将我按在地上,用剪刀捅向我的屁股,突然又停在半空,把我拎起来端详了半晌,说:“哪儿来的小孩子?我还以为是鹅呢,好险。”我被吓得半死,冲出门,任父母怎么叫我也不回去,你能想象你朝夕相处的伙伴突然有一天被端上了饭桌供你涮食吗?而且是涮它的肠子。我做不到,所以我跑了。我无法接受我看着长大的大鹅一只只死得那样凄惨。我央求父母不要把鹅销往火锅店,他们哪里肯依?他们教育我说,我的学费都是用鹅肠换来的,火锅店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数着书架上的课本,心想一本书就是一副肠子,等到我读完大学,半个成都的大鹅都会因为我被掏死。这书我没法念了。从那时起,我就偷偷计划着离家出走。我一开始计划去欧洲勤工俭学,我认为那里是文明社会,我想带几只鹅苗去欧洲,在那里它们能死得有尊严一些。结果朋友告诉我,欧洲人是不吃鹅肠子,但他们喜欢吃鹅肝。他们常年在鹅喉咙里塞一个漏斗,每天无休止地灌入高热量食物,直到让它们吃成重度脂肪肝,那就是制作鹅肝酱的食材。我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国不出也罢,可怜天下之大,竟没有鹅的容身之处!正当我绝望的时候,我的朋友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到广东去!”他告诉我,“那里是动物的天堂。”02到广东去!我立下远志。家里人拗不过我,同意我去广东打工。我的运鹅车绕道佛山、东莞,一周后到达广州,一路上受到了热情洋溢的接待,让我乐不思蜀。到广州时我饿得头昏眼花,随便找了一家饭馆把车停在路边,想进去大吃一顿补充体力。我进店坐定,一眼就看到了菜单上的“鹅比饭”三个字,我想,完了,这下是把羊赶进了狼窝。就在这时,老板端上来一盘香气诱人的盖浇饭,米饭上面铺着一排烧得红艳诱人的鹅肉,还有翠绿的油菜和荷包蛋。老板说:“鹅比是鹅腿上的肉,也就是鹅髀,简写成‘鹅比’。”我抱着盘子就开始狼吞虎咽。这烧鹅饭是我在成都从未吃过的美味,鹅皮的香脆、鹅肉的鲜美自不必提,连米饭也渗入了烧鹅的肉汁,就是光吃饭我都能大吃一斤。我旁若无人地吃下了三份烧鹅饭,老板却没有露出讶异之情。他说他已经习惯了。我打着嗝,问老板怎么店里听不见鹅叫。据我所知,杀鹅时鹅会叫得比打雷还吓人。老板说广东人对鹅进行安乐死,不但给它们吃断头饭,还有送行酒,鹅喝完后酩酊大醉,杀起来就没有任何痛苦。我感动得久久不能言语,扑通一声给老板跪下,说:“收下我吧,师父,我想学做烧鹅饭,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我车上就有鹅。”老板说他听过带艺投师,还是第一次听说带鹅投师。他见我“诚贯金石”,便收我当了学徒。我欣喜若狂地打开货车车厢,招呼阿操、阿权和阿备下车,指着饭馆的厨房告诉它们:“你们自由了!”阿操、阿权和阿备迈着欢快的矮子步朝厨房奔去。这时,老板示意厨师将我的“第一课”从厨房端出来,那是两盘烧鹅饭。我想,原来这是在考验我的食量来着,我正准备大吃一场,却发现盘子里的两只鹅不是别的:一只鹅眼珠子是绿的,那是阿权,另一只鹅翅膀长得几乎垂地,那是阿备。老板说:“吃了它们!否则你将永远无法成长。”我含着眼泪吃下了阿权和阿备,吃下了我的兄弟,我的童年。我在一饭之间长大了。最让我痛苦的是,它俩还挺好吃的。03我通过了这第一课,被老板正式纳为学徒。我在后厨待了三个月,每天起早贪黑,不辞辛劳。在这里我没有朋友,还好有我带来的最后一只大鹅阿操相伴。我想,老板之所以没有杀掉阿操,估计就是为了让我在异乡有个伴吧,老板真是个好人。三个月后,我从后厨出师,老板准备晋升我为“屠夫”。这三个月来我对“刀光血影”见惯不惊,早已不是那个“爱鹅如命”的我了。我麻木地问老板:“杀哪只您尽管吩咐。”老板让小工抬出一个笼子,笼子里的大鹅体形瘦小、其貌不扬,但是目光犀利,满脸帝王相。那是我的阿操。阿操帮我打过的架数不胜数,和一般大鹅不同的是它擅长智取,专门攻击下三路,为我立下战功无数。所以我在家里一直护着它,不让父母把它卖掉。它今年已经二十岁了,陪伴我从小学走到成人,从内陆走到海边,而我今天要杀了它。老板说:“杀了它,你就可以出师了。”我知道我可以拒绝,但阿操终归要死,与其让英雄死于鼠辈之手,还不如被我亲手终结。我磨好了刀,然后让伙计给我拿一瓶白酒,我要隆重地给阿操送行。伙计递过来一瓶玫瑰露酒,他说广东人喜欢用这种酒来腌制肉类、去腥除膻,是制作烧鹅和叉烧的必备腌料。我恍然大悟:“原来你们的送行酒其实是用来腌它的,就好比杀人前先给人喝福尔马林,你们这安乐死没有诚意。”也罢,喝什么我都陪你,阿操。我接过玫瑰露酒,倒在两个大碗里,将其中一碗放到阿操的笼子跟前,只见它埋头低酌,一吸而尽。阿操生性多疑,这么多年来我无数次喂它,它总是慢吞吞地挑来拣去,有时还让它手下的大鹅替它品尝后才肯进食。而今天它如此干脆,仿佛通晓人性,知道这碗酒的性质。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再也不忍看它,昂起头将我的酒干了下去。酒壮人胆,我提着杀鹅刀,从笼里抓起阿操就是一刀,锋利的刀刃抹过它纤细的脖颈,鲜血喷得我满脸都是。阿操就这样死了。而我因为喝了酒,属于激情杀鹅,内疚感减轻了许多。阿操你放心,我会给你的父母养老送终的,等过完年就把它们接到广州来杀了。当晚我做了很多梦,我梦见自己变成大鹅,被厨师追杀。我大叫着“放我出去,还我自由”,他冷酷地提起我,指着油锅告诉我:这就是你的自由。摘自《故事会》文摘版2016年第10期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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