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白桦派孤独的求道者:走进日本“白桦派”作家有岛武郎的内心世界

有岛武郎是位卓有才华的人道主义作家,可惜只活了45岁。他一生都在鼓励人们为爱和理想而生存,自己却摆脱不掉虚无的困惑。他同情、支持工人运动,又无法摆脱贵族身份的阴影。纯粹的理想主义和残酷的现实,都在他心里形成巨大矛盾,因而造成了他最后的悲剧。
原标题:孤独的求道者:走进日本“白桦派”作家有岛武郎的内心世界有岛武郎是位卓有才华的人道主义作家,可惜只活了45岁。他一生都在鼓励人们为爱和理想而生存,自己却摆脱不掉虚无的困惑。他同情、支持工人运动,又无法摆脱贵族身份的阴影。纯粹的理想主义和残酷的现实,都在他心里形成巨大矛盾,因而造成了他最后的悲剧。但是,他的文学作品却超越他的身体,留在世上,得到了永生。“幼小者啊,将不幸而又幸福的你们的父母的祝福带在胸中,上人世的行旅去,前途是辽远的,而且也昏暗,但是不要怕,在无畏者面前就有路。去吧,奋然的,幼小者啊。”——有岛武郎《与幼小者》1学生时代,曾读过鲁迅先生翻译的有岛武郎的《与幼小者》。作者在阒静的午夜,俯身书桌,就着昏暗的灯光,为在隔壁并排熟睡的三个幼儿写下遗书般信件的景象,一时萦绕心头,留下深刻印象。作者为只有六岁、五岁、四岁这三个尚不懂事的孩子,讲述他们出生时,母亲遭受分娩的痛苦,父亲备受煎熬的焦虑;后来母亲患肺结核害怕传染幼儿,宁可割爱远避他方;直至临终咽气,还担心残酷的死会给他们天真烂漫的心灵带来伤害,拒见最后一面;及至下葬那日,还愿他们能过愉快的一天。这是怎样令人心碎的亲子之爱啊!作者简直在用尖刀剖开自己的心,用热血浇灌幼苗般地说道:“你们和我,都如尝血的兽一般,尝了爱了。”他鼓励孩子们,要带着这种爱到凄凉的人世去。母亲固然不幸,而他们的邻居U氏夫妇患了同样的病,无钱医治,留下老母幼子悲惨离世,更为不幸。要想方设法“填平这可怕的壕沟”,为此,他愿做“踏台”,甚至“最好是像那吃尽了毙掉的(母)亲贮起力量来的狮儿一般,使劲地奋然地掉开了我,进向人生去”。为了鼓励失去母亲的孩子们在创痛中开辟人生之路,他不惜毁灭自己。最后,他满怀无限的柔情和眷恋,又充满激奋地鼓励道:“幼小者啊,将不幸而又幸福的你们的父母的祝福带在胸中,上人世的行旅去,前途是辽远的,而且也昏暗,但是不要怕,在无畏者面前就有路。去吧,奋然的,幼小者啊。”鲁迅先生读了这篇散文,一定大受感动,从他的诗句“怜子如何不丈夫”,就可以看出他与有岛武郎的情感有相通之处。有岛武郎21878年3月,有岛武郎出生于东京一个贵族官僚家庭。家中五男二女,武郎是长子。他父亲曾是萨摩藩武士出身,深知社会正处于维新变革的时代,期望孩子们长大能成为官吏或实业家。在武郎五岁时,父亲做了横滨海关关长,全家迁居横滨,延聘外籍教师,让孩子们接受欧美式教育,以感风气之先,同时在家中实施严格的儒家教育。幼年时代接受的东西方不同的教育,对他们后来的成长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武郎从小就是个好学生,稍长进入贵族学校学习院,由于学习优秀,品格端正,曾被选为皇太子明宫嘉仁亲王的学友。19岁,他怀着当时有为青年要做“农业革新开拓者”的理想,来到北海道札幌农学校(即后来的北海道大学农学部)。札幌是座充满异国风情的城市,札幌农学校的首任校长是美国马萨诸塞州农业大学校长克拉克博士,他的一句名言“Boys,beambitious!”(年轻人,要胸怀大志!)曾点燃学生们火热的学习激情。该校后来出了不少人才。有岛武郎寄居在父亲的好友新渡户稻造教授的家里,稻造的美籍妻子玛丽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于是他一面学习,一面也加入了基督教会。基督教精神培养了他的爱的意识,并使他产生了对社会的责任感。他积极参与开办夜校,投身贫民教育的社会活动。23岁农学校毕业后回到东京,他当了一年志愿兵。1903年,他听从恩师新渡户稻造的建议,去了美国,在哈佛大学专攻历史和经济学。在日俄战争爆发期间,他眼见信奉基督教的美国人竟分成亲俄派和亲日派,鼓动战争,与异教徒一样不以为耻,使他对基督教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当他在英国《泰晤士报》上看到唯有托尔斯泰公开反对战争,并高呼“你们应当悔改”时,他心生崇敬。这期间,他接触了在美国的社会主义者金子喜一,惠特曼的《草叶集》成为他终身爱读的作品,他开始倾心于文学和社会学。在布兰代斯、易卜生、克鲁包特金、高尔基、托尔斯泰等人的著作中,他发现了真正的自我,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结束留学生活后,他曾特意到伦敦劳动者大街拜访了无政府主义者克鲁包特金,在回国的轮船上读着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有岛武郎回到母校东北帝国大学农业大学,担任英语和伦理学教授。他和学生们一起组织了社会主义研究会、学习西洋美术的黑百合会,并到社会上的夜校授课,同时,他潜心研究易卜生、托尔斯泰,发表文学作品,在学生中有着很高的威望。1910年,有岛武郎和两个弟弟一起参加了武者小路实笃和志贺直哉创办的文学杂志《白桦》,形成了对日本文坛影响重大的白桦派文学。他把长久聚集的全部热情倾注在社会评论、翻译和文学创作中。1916年,妻子和父亲相继过世,他辞去教职,回到东京,专门从事创作。他写下了《该隐的后裔》《不惜夺爱》《实验室》《克拉拉的出家》《与幼小者》《出生的苦闷》《压在石下的杂草》《父与子》《哑巴阿又之死》,并完成了他毕生唯一的长篇小说《一个女人》。这部作品以一位友人的前妻为模特,出色地描写了一个性格与环境激烈冲突的女人悲惨的一生,被评论为日本版的《安娜·卡列尼娜》,是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现代长篇小说。3除了文学上骄人的成就之外,他还有两件惊人之举,在日本社会引起强烈的轰动。他探讨生活中深刻的主题,力求解决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苦闷,他的思想不断地深化,感情也越来越激烈,已经不能停留在原来的人道主义。1921年,他在东京的《读卖新闻》上发表了《无产阶级和文学》,使他成为最早提倡无产阶级文学的作家之一。他同情困苦中挣扎的劳动者,变卖家产,资助工人运动,他情愿放弃自己身为贵族资产阶级的一切特权。早在1918年,武者小路实笃为建立新型社会关系而创办乌托邦式的“新村”时,有岛武郎曾“批判”武者小路思想超前,注定不会成功。但他明明知道,却酝酿着一个更为超前、更为大胆的计划。几年后,他将自己继承的遗产——本来是父亲担心他将来在社会上走投无路时,留之可赖以生存的——4500公顷土地的农场,无偿地赠送给了69户佃农。但不是送给每户个体,而是69户集体,即所有佃农的共同财产。为此,他还给农场起了名称,叫“共生农园”,希望他们不受剥削、不受压迫,愉快地共同劳作、共同收获,幸福地共同享受劳动成果。如同天上掉馅饼,佃户们当然喜出望外。然而,这比童话还美好的图景,比“新村”还乌托邦的农园,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很快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不久,佃农们就起了内讧,正中早在一旁觊觎的资本家的下怀,他们立刻扑了上去。这结果他已经预想到了,但他仍是一往无前地践行自己的理想,正可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他更注重自己的信念。他曾说过:“成功也罢,失败也罢,有这理想就是成功。这就如同为终将到来的新时代打下的基石。”另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是他爱上了一位有夫之妇、常来约稿的女编辑,名叫波多野秋子。秋子的丈夫是个荒淫无耻,甚至放荡到美国的无赖汉。得知妻子与有岛武郎相恋,立刻找上门来,想借机敲诈一笔。他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开口就要一万赔偿金。有岛武郎断然拒绝:“钱,我有,要多少都无所谓,只要是正常需要。但想要赔偿金,一分也不给!我和秋子是真正的相爱,我要是付了钱,就玷污了我们纯洁的爱情。你想靠卖妻赚钱,可以告到法院去啊!我不怕!”有岛武郎把理想的纯洁和爱情的纯洁看得至高无上,可惜他遇上了流氓。这流氓说:“上法院?你想得美,判了刑,我一分钱拿不到。我要把你们的丑闻卖到报社,叫你在世上身败名裂、声名扫地!”这在当时的社会舆情来说,确实是致命的一击。有岛武郎为了自己的清白、爱情的纯洁,只能以死来证明。1923年6月的一天,他和秋子来到著名的疗养胜地轻井泽,双双殉情了。当然他的死还有更深刻的原因。果然,著名作家和美貌记者自杀,成了新闻大卖点。一时间,各大报纸纷纷报道,浊浪汹汹,轰动全国,却没见为什么殉情的报道。在大多出身贵族的白桦派作家中,有岛武郎最接近社会主义思想,最为关注、同情在社会底层困苦挣扎的人们。他的作品贯彻着对人类的强烈的爱。他赞美人生中美好、明朗的一面,又猛烈地抨击社会上丑陋的一面。他塑造了许多农民、工人、渔夫、普通知识分子和追求个性解放的女性形象。在《出生的苦闷》中,描写了一位热爱绘画的天才青年,为了全家人的生存,不得不投身艰险的渔民生活。他视为生命的绘画理想和迷茫的现实剧烈冲突,几乎让他走上自杀之路。据说这篇小说并非凭空虚构,而是以著名画家木田金一郎为原型创作的。有岛武郎在有岛武郎的全集中,收有给木田金一郎的20封信,和一封木田金一郎绘画展的请柬。小说中对渔民们遇到暴风雪、渔船倾覆、与惊涛骇浪搏斗、出生入死情景的生动描写,没有身历其境,或对渔民生活的深刻了解,是绝难达到的。《实验室》描写了一位被科学异化了的医生,为了证明妻子的死因,自己的观点正确,在对妻子疯狂的解剖过程中,找回了他长期丢失了的感情,使他恢复成了正常的人,懂得了人生最宝贵的东西。《压在石下的杂草》展现的是盲目追求自由性爱的女人毁灭的悲剧,正带着《一个女人》的影子。《克拉拉的出家》描写的是一位少女决心献身基督的复杂心理历程,自然带着他早年虔诚的基督教徒的影响。《父与子》表现了两代人的隔膜,也揭示了商人的狡诈,重压下的佃户们是怎样一步步沦入贫困的境地,也为他最后放弃农场埋下伏笔。有岛武郎是位卓有才华的人道主义作家,可惜只活了45岁。他一生都在鼓励人们为爱和理想而生存,自己却摆脱不掉虚无的困惑。他同情、支持工人运动,又无法摆脱贵族身份的阴影。纯粹的理想主义和残酷的现实,都在他心里形成巨大矛盾,因而造成了他最后的悲剧。但是,他的文学作品却超越他的身体,留在世上,得到了永生。(文|董学昌)《出生的苦闷》,有岛武郎(日)著,董学昌译,中国文史出版社2018年1月出版,责任编辑:薛媛媛有岛武郎,日本近代著名作家,白桦派文学代表人物之一。生于东京都贵族官僚家庭,是画家有岛生马、小说家里见弴的亲哥哥。1916年正式加入笔耕行列,陆续发表了《一个女人》《该隐的后裔》等不朽杰作。1923年,和女记者波多野秋子一起在轻井泽的别墅殉情。董学昌,1947年生于北京,1968年8月毕业于北京市工艺美术学校。1983年至1984年赴日进修一年。2002年退休。主要翻译作品有:长篇小说《敦煌》(井上靖)、《心》(夏目漱石)、《释迦牟尼传》(武者小路实笃);另有短篇小说《春鸟》《石骨》和散文集《文鸟》(与楼适夷合译)等。本期编辑:杨小杨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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