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共批红楼｜第三十四回（下）袭人见王夫人这般悲感，自己也不觉伤了心，陪着落泪。又道：“二爷是太太养的，岂不心疼。便是我们做下人的伏侍一场，大家落个平安，也算是造化了。要这样起来，连平安都不能了。那一日那一时我不劝二爷，只是再劝不醒。【静绿：也趁机塑造自己的贤德形象。】偏生那些人又肯亲近他，也怨不得他这样，总是我们劝的倒不好了。今儿太太提起这话来，我还记挂着一件事，【素约：记挂着３２回贾宝玉误将她当作林黛玉表白的事，如今已暗度好如何处治方免此丑祸了。】一直每要来回太太，讨太太个主意。只是我怕太太疑心，不但我的话白说了，且连葬身之地都没了。”【静绿：宝玉连中暗箭。】【陆离：她也知道要说的话是越职的。】王夫人听了这话内有因，忙问道：“我的儿，你有话只管说。近来我因听见众人背前背后都夸你，我只说你不过是在宝玉身上留心，或是诸人跟前和气，这些小意思好，所以将你和老姨娘一体行事。【静绿：层次。原本是放个身边人。】【荷香：在此次袭人进言前，王夫人已将袭人和老姨娘一体行事。】谁知你方才和我说的话全是大道理，正和我的想头一样。【静绿：原来是个知音人。袭人这一趟，没有白来。彻底和王夫人结成联盟。】你有什么只管说什么，只别教别人知道就是了。”【静绿：王夫人的保密意识还是很强的。】【素约：这俩干柴烈火地在一起，还真有不少共同点，都是贾母眼中的木头。一离开贾母的视线，这俩木头又都会干不教别人知道的事。一个要倚靠儿子，一个要靠主子争荣夸耀。】袭人道：“我也没什么别的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素约：袭人会变法儿。当初用“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所以不为越礼”的想法，大概也是变出来的法儿。】以后竟还教二爷搬出园外来就好了。”【乔治桑：补照上文袭人听到的宝玉对黛玉表白后，袭人所做出的计划。】【陆离：极是！自那天听到宝玉误表白之后，分隔宝黛，就成了她的头等大事。】【素约：处治宝黛开始了。】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忙拉了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静绿：看来王夫人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方面。】【荷香：王夫人极担心此类事情。】【乔治桑：袭人自己和宝玉作怪的事如何不提？】袭人忙回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乔治桑：是小算盘吧？】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乔治桑：以林姑娘为首。】【荷香：林薛并举。】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素约：口中说林薛，但说到要害“日夜一处起坐”的，基本上指向了黛玉。】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陆离：悬什么心？是她自己一心想着要免此“丑祸”。她自己做的“丑祸”，以为别人也一样。典型的“恶人先告状”。】便是外人看着也不像。【静绿：机心。用宝姑娘陪着，但知道王夫人必然不会怀疑宝姑娘。】【荷香：机心，带上宝姑娘，可以不用点出宝玉和谁作怪。宝玉成天在女孩中混，对宝钗黛玉都有可能。】一家子的事，俗语说的‘没事常思有事’，世上多少无头脑的事，多半因为无心中做出，有心人看见，当做有心事，反说坏了。【荷香：确实如此。果然如此。在贾府，在大观园尤其如此。】只是预先不防着，断然不好。二爷素日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口杂，那起小人的嘴有什么避讳，心顺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贬的连畜牲不如。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直过没事；若叫人说出一个不好字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罪有万重，都是平常小事，但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二则太太也难见老爷。【静绿：袭人真的拙嘴笨舌？这一番话，从对宝玉好入手，到对太太你也好结束，深谙劝人之道。让对方觉得有利。】【乔治桑：以近人情者馋人，人不觉其馋。此亦是袭人的为奴之才。】俗语又说‘君子防不然’，【秉蘭:看到这“君子”两字不免好笑。】不如这会子防避的为是。太太事情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则可，既想到了，若不回明太太，罪越重了。近来我为这事日夜悬心，又不好说与人，惟有灯知道罢了。”【秉蘭:为袭人立传。果然君子易防,小人难防。】【乔治桑：惟有灯知道罢了！袭卿说得好文艺啊！你和宝玉的事，灯知道吗？】王夫人听了这话，如雷轰电掣一般，正触了金钏儿之事，【素约：“触”字好，袭人的话既能让王夫人触到金钏儿之事，那么袭人和宝玉之事若王夫人知道，更是不可饶恕。】心内越发感爱袭人不尽，忙笑道：“我的儿，【陆离：“我的儿”前后喊了好几遍，脑补一场景：王夫人泪流满面，紧紧握住袭人的手，喊“知音”啊！】你竟有这个心胸，想的这样周全！我何曾又不想到这里，只是这几次有事就忘了。你今儿这一番话提醒了我。难为你成全我娘儿两个声名体面，真真我竟不知道你这样好。罢了，你且去罢，我自有道理。【静绿：埋下后文多少事端。】只是还有一句话：你如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了，【秉蘭:只恐所托非人。】【素约：贾政王夫人很般配，一个听贾环几句话就把贾宝玉打了个半死，一个听袭人几句话，就把贾宝玉交出去了。脑子是好东西，可惜这对父母没有。】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陆离：关系王夫人的切身利益。】我自然不辜负你。”【秉蘭:好一个“我自然不辜负你。”正中袭人下怀。】【乔治桑：王夫人视袭人为顾命。】【荷香：袭人之于王夫人，有进言之忠，王夫人于袭人，有知遇之恩。】袭人连连答应着去了。【乔治桑：是连连答应，拿到了尚方宝剑。】回来正值宝玉睡醒，袭人回明香露之事。宝玉喜不自禁，即令调来尝试，果然香妙非常。因心下记挂着黛玉【乔治桑：想着黛玉。】，【素约：你记挂着黛玉，袭人记挂着你俩的丑事。】满心里要打发人去，只是怕袭人，【乔治桑：防着袭人。】便设一法，【素约：袭人要变着法儿将宝玉弄出去，宝玉变着法把袭人支开。互相算计，宝袭斗法。】先使袭人往宝钗那里去借书。【秉蘭:原来借书是这么用的。想起的借书妙论，一笑。】【荷香：宝玉对黛玉吐露的心声，已被袭人听到。此刻要打发人去看黛玉，自然不好意思再让袭人知道。再者，平日袭人都是用大道理劝说宝玉，那么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宝玉肯定是怕让袭人知道的。宝玉从对袭人与别个不同，到有事怕袭人避袭人的态度转变，说明袭人宝玉之间已不再默契。随着宝玉长大，他和袭人的冲突会越来越明显。】袭人去了，宝玉便悄【秉蘭:注意“悄＂字。】命晴雯吩咐道：“你到林姑娘那里看看他做什么呢。他要问我，只说我好了。”晴雯道：“白眉赤眼，做什么去呢？到底说句话儿，也像一件事。”【乔治桑：晴雯可爱！】【荷香：晴雯天真。别看她总爱说别人鬼鬼祟祟做的事她都知，她其实是情窦未开，一派天真。】宝玉道：“没有什么可说的。”【秉蘭:果真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怕是说不出来。】晴雯道：“若不然，或是送件东西，或是取件东西，不然我去了怎么搭讪呢？”【秉蘭:聪明。爱煞晴卿。】【乔治桑：晴雯洁白如织，没有心机，连搭讪都不会装。】宝玉想了一想，【秉蘭:想。】便伸手拿了两条手帕子撂与晴雯，【秉蘭:撂。】【乔治桑：又是帕子，与小红遗帕对看，总是情信之物。】笑道：“也罢，就说我叫你送这个给他去了。”晴雯道：“这又奇了。他要这半新不旧的两条手帕子？【秉蘭:注意:半新不旧。点到即止,批者勿多言。】他又要恼了，说你打趣他。”宝玉笑道：“你放心，他自然知道。”【秉蘭:宝黛之间,唯“放心”二字。】【静绿：宝玉的放心，正是王夫人的最不放心。】【荷香：宝玉笃定黛玉知他心意。】【素约：唯有旧物表深情。】晴雯听了，只得拿了帕子往潇湘馆来。只见春纤【秉蘭:春纤是谁?前怎么不见此人?谁来解说一下?】【陆离：潇湘馆的小丫头。春纤晾帕，更多的是一种喻意吧。纤，心有千千结。横也丝（思）来竖也丝（思），与手帕呼应。曹公信手起名，都这么美好且有内涵。】【荷香：春纤，这么诗意的名字，定是黛玉给起的。】正在栏杆上晾手帕子，【秉蘭:还是手帕子。芸哥小红是手帕,宝玉黛玉也是手帕,此手帕非彼手帕也。】【陆离：补出黛玉常哭，离不开手帕。此日更是哭得厉害，手帕换得勤。】【荷香：陆离说的是。】【素约：所以宝玉担心黛玉手帕不够用，送她两块：）】见他进来，忙摆手儿，说：“睡下了。”晴雯走进来，满屋魆黑，并未点灯。【素约：灯不知道晴雯干啥来了。】黛玉已睡在床上，问是谁。晴雯忙答道：“晴雯。”黛玉道：“做什么？”晴雯道：“二爷送手帕子来给姑娘。”黛玉听了，心中发闷：“做什么送手帕子来给我？”因问：“这帕子是谁送他的？必是上好的，叫他留着送别人罢，我这会子不用这个。”晴雯笑道：“不是新的，就是家常旧的。”林黛玉听见，越发闷住，着实细心搜求，思忖一时，方大悟过来，【秉蘭:如何悟?悟什么?混沌语不可多问。】【荷香：果然黛玉知宝玉心意。】连忙说：“放下，去罢。”晴雯听了，只得放下，抽身回去，一路盘算，不解何意。【乔治桑：你不解，自有人解，入情者自解。】【陆离：不解的样子更可爱。】【荷香：晴雯这个传递消息的使者真的是可爱。小机灵鬼此刻在情字面前，也是茫然不知了。】这里林黛玉体贴出手帕子的意思来【静绿：正要林妹妹一人懂得就好。】，不觉神魂驰荡：宝玉这番苦心，能领会我这番苦意，又令我可喜；我这番苦意，不知将来如何，又令我可悲；忽然好好的送两块旧帕子来，若不是领我深意，单看了这帕子，又令我可笑；再想令人私相传递与我，又可惧；【荷香：人言可畏。小红传帕，在宝钗看来，即是奸淫狗盗之徒，可见这种在今日再正常不过的男女间爱意的传递，在那个时代，是多么地不堪。然而，宝玉可以坦然相赠，黛玉可以感慨题诗。两颗相爱的心，又岂是礼教能够束缚。】我自己每每好哭，想来也无味，又令我可愧。如此左思右想，一时五内沸然炙起。【秉蘭:多思多虑,多忧多病。】黛玉由不得馀意绵缠，令掌灯，也想不起嫌疑避讳等事，便向案上研墨蘸笔，便向那两块旧帕上走笔写道：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尺幅鲛鮹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其二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其三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秉蘭:为湘妃立传。余本诗痴,见诗不见人。今乃知诗中有情,诗中有人;竟见人而不见诗也,待有缘人来批此诗。】【荷香：三首诗，不离一个“泪”字。还泪，黛玉一生的事业。今有知心人，解我伤心事。旧帕劳相赠，又添新泪痕。此心君已懂，此情归何处？诗中用湘妃典故，昔有娥皇女英哭夫，泪洒竹上成斑。此诗黛玉自比湘妃，亦是为情而哭，为夫而哭。虽尚未与宝玉成婚，但她已经把宝玉看成自己的夫君。湘妃之典，此处用以写黛玉之哭，而在湘云判词里亦出现过。“云散高唐，水涸湘江”，喻湘云的婚姻状况。】林黛玉还要往下写时，觉得浑身火热，面上作烧，走至镜台揭起锦袱一照，只见腮上通红，自羡压倒桃花，【陆离：美得惊心！】却不知病由此萌。【秉蘭:牡丹亭,桃花扇,谁惹相思思量遍。】【荷香：为情生，为情病，为情亡。曹公心狠，在双玉终互通情意后，转写黛玉之病，暗伏黛玉悲剧。】一时方上床睡去，犹拿着那帕子思索，【陆离：宝玉用的家常帕子，带着宝玉的气息，时刻陪伴着黛玉。】不在话下。却说袭人来见宝钗，【乔治桑：袭人又要做什么？】【荷香：不是宝玉让袭人来借书吗？】谁知宝钗不在园内，往他母亲那里去了，袭人便空手【荷香：书没借成。】回来。等至二更，宝钗方回来。原来宝钗素知薛蟠情性，心中已有一半疑是薛蟠调唆了人来告宝玉的，谁知又听袭人说出来，【乔治桑：又是听袭人说的。】【荷香：宝钗去看宝玉时，袭人告诉宝钗的。】越发信了。【荷香：宝钗其实是很信是薛蟠干的了，可回想当时宝钗听袭人说了后，巧妙答复的一段话，为她哥哥说好话，说得滴水不漏，实在是能说会道。宝钗平日给人的印象是寡言罕语，不是她不会说，而是少说不愿说。真需要说时，她的能言善辩，颦儿怕是也有所不及。颦儿与晴雯一样，有伶牙俐齿，却毫无心机。袭人与宝钗相似，看似无伶俐口舌，但用心机说出的话，却是周密无缝。】究竟袭人是听茗烟说的，那茗烟也是私心窥度，并未据实，竟认准是他说的。【荷香：事件在多人口中传递时，往往因各人的私心而走样。】那薛蟠都因素日有这个名声，其实这一次却不是他干的，【荷香：不是薛蟠。那会是谁呢？】被人生生的一口咬死是他，有口难分。【静绿：薛大爷好口碑，这口碑不亚于贾政。】【乔治桑：金杯银杯，不如口碑，笑。】这日正从外头吃了酒回来，见过母亲，只见宝钗在这里，说了几句闲话，因问：“听见宝兄弟吃了亏，是为什么？”薛姨妈正为这个不自在【静绿：三人成虎，可怜了薛大爷。】，见他问时，便咬着牙道：“不知好歹的东西，都是你闹的，你还有脸来问！”薛蟠见说，便怔了，忙问道：“我何尝闹什么？”薛姨妈道：“你还装憨呢！人人都知道是你说的，还赖呢。”薛蟠道：“人人说我杀了人，也就信了罢？”薛姨妈道：“连你妹妹都知道是你说的，难道他也赖你不成？”【静绿：不如王夫人的保密意识，直接就把宝钗卖了。】【荷香：薛姨妈是很信任宝钗的判断的。】宝钗忙劝道：“妈和哥哥且别叫喊，消消停停的，就有个青红皂白了。”因向薛蟠道：“是你说的也罢，不是你说的也罢，事情也过去了，不必较证，倒把小事儿弄大了。我只劝你从此以后在外头少去胡闹，少管别人的事。天天一处大家胡逛，你是个不防头的人，过后儿没事就罢了，倘或有事，不是你干的，人人都也疑惑是你干的，不用说别人，我就先疑惑。”【静绿：对应回目。】薛蟠本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生见不得这样藏头露尾的事，【乔治桑：此是薛蟠可爱处。】又见宝钗劝他不要逛去，他母亲又说他犯舌，宝玉之打是他治的，早已急的乱跳，赌身发誓的分辩。【荷香：是薛蟠的性情模样。】又骂众人：“谁这样赃派我？我把那囚攮的牙敲了才罢！分明是为打了宝玉，没的献勤儿，拿我来作幌子。难道宝玉是天王？他父亲打他一顿，一家子定要闹几天。那一回为他不好，姨爹打了他两下子，过后老太太不知怎么知道了，说是珍大哥哥治的，好好的叫了去骂了一顿。【静绿：补写以往。】【荷香：侧写贾母对宝玉之宠。宝玉犯错，必要找一个顶罪的。】今儿越发拉上我了！既拉上，我也不怕，越性进去把宝玉打死了，我替他偿了命，大家干净。”一面嚷，一面抓起一根门闩来就跑。【荷香：薛蟠思维简单，言行只从性子上来，不计后果。】慌的薛姨妈一把抓住，骂道：“作死的孽障，你打谁去？你先打我来！”薛蟠急的眼似铜铃一般，【陆离：可笑。】【荷香：真急。真的被冤枉。】嚷道：“何苦来！又不叫我去，又好好的赖我。将来宝玉活一日，我担一日的口舌，不如大家死了清净。”宝钗忙也上前劝道：“你忍耐些儿罢。妈急的这个样儿，你不说来劝妈，你还反闹的这样。别说是妈，便是旁人来劝你，也为你好，倒把你的性子劝上来了。”薛蟠道：“这会子又说这话。都是你说的！”宝钗道：“你只怨我说，再不怨你顾前不顾后的形景。”薛蟠道：“你只会怨我顾前不顾后，你怎么不怨宝玉外头招风惹草的那个样子！别说多的，只拿前儿琪官的事比给你们听：那琪官，我们见过十来次的，我并未和他说一句亲热话；怎么前儿他见了，连姓名还不知道，就把汗巾子给他了？【静绿：这汗巾子知道的人真多，宝玉做事不周密，可知。】【乔治桑：和袭人之“贤”一样，真是路人皆知啊！。】【荷香：侧写宝玉与琪官交往频繁。两人初见就互换信物，说明二人对对方都有一见便认同的好感。】难道这也是我说的不成？”薛姨妈和宝钗急的说道：“还提这个！可不是为这个打他呢。可见是你说的了。”薛蟠道：“真真的气死了人了！赖我说的我不恼，我只为一个宝玉闹的这么天翻地覆的。”宝钗道：“谁闹了？你先持刀动杖的闹起来，倒说别人闹。”薛蟠见宝钗说的句句有理，难以驳正，【荷香：宝钗之语有理难驳，能言。】比母亲的话反难回答，因此便要设法拿话堵回他去，就无人敢拦自己的话了；也因正在气头儿上，未曾想话之轻重【荷香：可见话说重了。】，便说道：“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了。从先妈和我说，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乔治桑：敢情这金玉姻缘是自家早就商量好了的。怪道宝钗一直住在贾府。】【陆离：薛家的安排。】【荷香：和尚告诉薛家的，姨妈对薛蟠说过，也很正常。】你留了心，见宝玉有那劳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秉蘭:挑明了。薛呆子都看出來了。】话未说了，把个宝钗气怔了，【陆离：被薛蟠说中了。】拉着薛姨妈哭道：“妈妈你听，哥哥说的是什么话！”薛蟠见妹妹哭了，便知自己冒撞了，便赌气走到自己房里安歇不提。【静绿：倒也是个好哥哥。】【静绿：一段薛家闹热，越发衬出林妹妹孤单。】这里薛姨妈气的乱战，【乔治桑：别人是笑得花枝乱颤，薛姨妈是气得老花枝乱战。】一面又劝宝钗道：“你素日知那孽障说话没道理，明儿我叫他给你陪不是。”宝钗满心委屈气忿，待要怎样，又怕他母亲不安，【荷香：宝钗也孝顺。】少不得含泪别了母亲，各自回来，到房里整哭了一夜。【荷香：此哭值得玩味。宝钗情感很少外露，哭，已是稀罕，哭了一夜，更是罕见。薛蟠的话为什么让宝钗这么委屈？是薛蟠说错了吗？其实，金玉良缘，早在看通灵时，就已让她将自己的终身大事与宝玉关联上了。随着年龄渐长，加上近日元妃赏赐又独她与宝玉一样，宝玉更是在宝钗心里占有特殊地位。那是因为薛蟠说中了？也不全是。深受封建礼教影响的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主动流露出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想法的，甚至别人将她与宝玉联系在一起，她都会觉得害羞没趣。反倒希望宝玉去缠黛玉，不要让别人对她产生任何注意。可以说，在这方面，宝钗还真有点“嫁祸”黛玉的心态----最好你黛玉和宝玉亲密，把宝玉缠住，别让旁人拿我和宝玉说事，也别让宝玉看到我就想起金玉良缘。这其实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态，多少有些像《西厢记》里，崔莺莺自己下帖邀了张生跳墙相会，当发现红娘跟来时，反倒变卦喊捉贼说张生无礼。这种心态下的她又怎么会去主动护着宝玉？看她在袭人宝玉前为维护薛蟠说的话，一上来就说宝玉该教训，反而是替哥哥好好护了一番。而今亲哥哥说她因为宝玉有玉，就留心他，护着他。这么主动外露的行为，是宝钗所不齿的。在她看来，终身大事，需要父母之命，自己是不可流露出意愿的。小红私相传递，尚被宝钗定性为“奸淫狗盗”之徒，而今亲哥哥嘴里的自己，岂不是比小红更甚？宝钗向来在意自己的形象，哥哥这一句，让她形象如此不堪，足可以让她哭上一夜了。】次日早起来，也无心梳洗，胡乱整理整理，便出来瞧母亲。【秉蘭:此回以宝钗起,以宝钗结,前后呼应。】可巧遇见林黛玉独立在花阴之下，【乔治桑：钗接黛，总是此章法。】【荷香：林妹妹独立花阴，总是一幅很美的图画。】问他那里去。薛宝钗因说“家去”，口里说着，便只管走。【陆离：很平淡。】黛玉见他无精打采的去了，又见眼上有哭泣之状【静绿：一夜之功。颦儿如此说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可曾消了肿？】，大非往日可比，便在后面笑道：“姐姐也自保重些儿。就是哭出两缸眼泪来，也医不好棒疮！”【秉蘭:情不自禁,将自己的真心话说了出来。一笑。】【乔治桑：黛玉将心比心，以为人人倾泪都为宝玉，可爱！】【陆离：黛玉自己为宝玉哭可以，她以为宝钗也为宝玉而哭，忍不住要刻薄一下的。】【荷香：黛玉的哭，是为宝玉真情流露。宝钗的哭，是因为被人说她流露了真情。】不知宝钗如何答对，且听下回分解。①“怎么下般的这么狠手”，己本同。蒙、戚、辰本作“怎么下这般的狠手”，列、杨本作“怎么下的这么毒手”，当系不知“下般”词义而擅改。按：下般，犹忍心。《金瓶梅词话》第二六回：“月娘见他吓得那等腔儿，心中又下般不的。此时你恁害怕，当初大家省言一句儿便了。”同书第七五回：“紧教人疼的魂也没了，还要那等掇弄人，亏你也下般的。”②按：此句完整，不像“说了半句”，各本均同，唯己卯本点去“心里也疼”四字。程本作“心里也”。声明：公众号原创标识，只针对批注部分，正文图片选自网络。本篇校文选自《红楼梦脂评汇校本》，吴铭恩校订，万卷出版公司2013年10月出版。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