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 class“无聊”的小说,有趣的创作

《无中生有》 作者: 刘天昭 理想国上海三联书店 2018-10 林颐 2002年8月,三娜伦敦留学回来与友人北京相聚,然后回到长春老家,在父母家、在亲戚家,回到小时候住过的街道、学校,后来又回到北京,最后跳过十几年,略说2014年她
原标题:“无聊”的小说,有趣的创作《无中生有》作者:刘天昭理想国上海三联书店2018-10林颐2002年8月,三娜伦敦留学回来与友人北京相聚,然后回到长春老家,在父母家、在亲戚家,回到小时候住过的街道、学校,后来又回到北京,最后跳过十几年,略说2014年她在北京的现状。每个场景里总有那么一个或几个叨叨叨的人,三娜要么也在对话,要么在听,间或开启她的哲学脑洞,思考诸如人生的意义之类的命题。《无中生有》的内容,以上几句话就可以概括,刘天昭却洋洋洒洒写了83万字。我们惯常认知的构成小说的要素——情节、高潮、目的、张力,几乎都没有。会不会很无聊?何况那么长,谁耐烦啊?可是,我觉得,这是一种有趣的创作。《无中生有》是“反文学”的,并不是不要文学,而是文学创作态度的独特。这部作品本质上是作者的家族回忆录,假使把它固定为回忆录的话,那么,我们知道,那就是非虚构的,只能用事实说话,表达上会受到很多囿限。刘天昭采取了自传体小说的形式,也就是说,她获得了创作上的自由,而她是怎样运用这种创作自由的呢?家族小说是中国作家非常喜欢的题材。陈忠实的白鹿原、莫言的高密乡、阿来的机村、王安忆的上海滩……它们都不乏传奇,不乏史诗性,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可是,《无中生有》不是这样的写法,甚至可以说,刘天昭站在了这些作家的对立面。假设我们正在参加同学聚会,大家伙儿坐在一起会讲什么呢?无非就是,我现在这个工作如何如何,我男朋友如何如何,你还记得吗,我们读书那会儿怎样怎样……如果是亲戚聚会,无非也就是,那个谁家的孩子争气啊月薪多少多少,那个谁谁谁离婚了二婚了又生娃了……高级知识分子的话题里再多点学术探讨、文艺动向、人文哲思,等等。刘天昭把这些都写进了书里,而且她用了还原法,差不多讲了啥就写啥。这会有什么后果呢?小说就像一株人工培育的大树,园丁(作家)要不断地修剪,去除芜杂,去除旁伸的枝丫,使得它保持明朗的线条,使得它朝着既定的方向生长。可是,刘天昭却有意识地保留了很多原貌,枝干生出枝干,叶片生出叶片,话语生产话语,故事生产故事。当然,相比纷繁复杂的生活万花筒,刘天昭依然是克制的,做了处理的。无穷尽的细节生发,只能导致崩塌,不能做博尔赫斯笔下那位博闻强记的富内斯。怎样理解现实主义文学创作?刘天昭让文学与生活尽量贴近,她想要避免文学对于生活的过分提炼和美化。普通人遇不到那么多的戏剧化的冲突,哪怕是在大时代的浪潮冲击下,我们仍要若无其事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书中有处情节,讲起某位女同学的故事。三娜想,按照通俗文艺作品的逻辑,这位女同学应该在爱情婚姻的真相中爆发,然而三娜觉得文艺作品经常只是偷懒求整洁,在最好的情况下也会被艺术价值挟持,三娜说自己不相信这些,宁愿相信它的反面。另外一处,三娜在头痛欲裂的情境下展开意识流,迫使自己捕捉“介于文字游戏和真诚信念之间的一种东西”。小说的最后一章,三娜与姐对话,谈及写作最重要的一点是接受自己,大部分坏作品都是因为作家在假装一个自己并不是的人,大部分讨厌的人也是这样。留心去寻找,《无中生有》有很多处都在借三娜之口之思,阐发作者本人的文学创作观。刘天昭在哪些时候“无中生有”?比如,三娜去探望姥。姥耳聋了,人走近了也没反应,雕塑一样,生命的迹象衰弱了。“在那样宁静的永恒上,一段无中生有”。比如,三娜给苹苹写信,剖析自己的内心,说自己害怕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说害怕自己成为他人的地狱,“这些事一说出来就变得生硬夸张,但是并非无中生有”。三娜听着饭桌上的笑侃,她想,贫穷难免滑稽,适合写成笑中带泪的荒诞小说,可是怎么能这样,轻取生活的诚意。刘天昭曾经多年担任《南方都市报》的社论评论,媒体人的经验让她保持了对生活的敏锐观察,以及对“文学化”的不屑。她要把《无中生有》落实,但又不能太实在,所以让它成了自传体小说。既是小说,必有虚构,我们无从得知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杜撰的,哪些是在记忆的风化中变形了的。很难判断,三娜在多大程度上折射了刘天昭本身,但我想,生活细节可能有些虚构,三娜的思想却必定是刘天昭的思想。作品牵涉的人物非常多:一娜、二娜、三娜、爸、妈、大姥、小姥、大舅、二舅、大姑、二姑、堂哥、表姐……一干亲戚,一干朋友,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熟人、路人,要怎么把许多相干、不相干的人物联结在一起?是的,对话。小说在进行一场永不停息的交流,那些讲叙、回声、引用、重述,填补了三娜不在场的空白,每个说话者都有预设立场。最重要的说话人是妈妈。妈很有魄力,性格爽利,当年大胆筹建民办学校,三个女儿都考上了北大清华,也让妈很有光彩。妈很健谈,很有人缘,乐于助人,另一方面,妈并不是她向外界宣扬的那样无私地奉献教育,她做的很多事情就是为了很实际的考虑。妈代表了她那一代人的生活观念。小说的说话人总体上可以分成两批,一批是注重家庭伦理的老辈人,或者是抱持老一辈思想观念的年轻人,另一批就是三娜这样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不止于东家长西家短这类话题、就爱东想西想胡乱想、国家民族世界都要谈一谈的年轻人。这两批人是生活镜像的互照,构成了暗藏的交流、冲撞与变动,书写得以从自传里脱身,成为公共话语。刘天昭专心致志地用对话复刻对话里的人物的经历,由于叙事者的既定视角,回忆框定了已发生事件的判定,是先验的主观的,这一点的过于鲜明,反而让人生出抵抗感,其中会不会有破碎的隐蔽的谜团、意义或隐喻?这就是三娜必须不断陷入沉思的原因。三娜的每一次思考,就是对某次对话的消化,也是对各种预设立场的消解,把表层的描述推入深潜的智性的思量。普通人的生活有多大程度建立在别人的眼里、别人的讲述里。很多时候,我们就是在别人的描述里,以为事情就是那样的,那个人就是那样的,生活就是那样的。然而,其实呢?叙事者的偏见,我们自己的偏见,时代打造的看人看事的一套成规,要怎样克服?《无中生有》展现了各种具象化的对话和平民生活细节,但我以为,它其实是很抽象的哲学化的小说。刘天昭在探索叙事的其他可能方式,有些被传达信息是明确表达的,还有些信息并不是明确地传达出的,与其说是通过叙事者的描述,不如说是通过语境的、修辞的、内涵的或其他的手段,或隐或露的。每一个叙事包容多个叙述,其中的一个会引介出另一个,另一个又引介出另一个,它不够整洁,恰是《无中生有》的有趣之处,也是生活的有趣之处。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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