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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灯下琐记一二三

长河网 • 2019-01-22 21:00:22 • 文化 • 阅读 48
在昏暗的灯下我是这样一个人：喜欢看雨而不愿置身大雨滂沱；喜欢看泥泞小路，但避免陷入；喜欢灰暗的色调，却无意生活于阴沉冰冷。细雨蒙蒙时我会读塞林格美丽小说的标题——《为埃斯米而作：既有爱也有污秽凄苦》，想象自己在“那座长拱形活动房子一端的窗前
原标题：灯下琐记一二三在昏暗的灯下我是这样一个人：喜欢看雨而不愿置身大雨滂沱；喜欢看泥泞小路，但避免陷入；喜欢灰暗的色调，却无意生活于阴沉冰冷。细雨蒙蒙时我会读塞林格美丽小说的标题——《为埃斯米而作：既有爱也有污秽凄苦》，想象自己在“那座长拱形活动房子一端的窗前站了很久，凝视着凄风苦雨，右手食指隐隐约约有点痒痒想扳枪，但也仅仅有那么点儿意思罢了”。“那点儿意思”是虚情假意、隔雾看花。为了美好，我不想知道花儿是不是生了虫；为了崇高，我幻想花儿已生虫，把一点擦边儿的痛苦当作现实苦难……这是浪漫，我是一个昏暗灯下的浪漫分子，听古典乐，也听《衣橱》或《枪和玫瑰》。图：摄图网1高文斯顿港离我住的城市有五十分钟车程。10月份的时候那儿有一场高水平的音乐会，原本是安排在休斯敦的，不幸的是，哈维飓风期间市中心的琼斯音乐厅被大水淹了。其实不管高文斯顿还是休斯顿，没有朋友通风报信我根本不知道这出戏。我已十多年没进音乐厅了，不浏览任何演出信息，它们已无关痛痒，我专心重复一种更为舒服的音乐生活。重复是很多职业的特征，一再重复的是生活本身，但音乐会实在没法儿躺着，没法儿吃喝，没法儿换曲，充满了痛苦的重复，另外，我厌倦了节目单上翻来覆去的曲目——大部分是浪漫主义作品，它们在大大小小的音乐厅里跑来跑去，像一部“新的旧车”，而且是翻新的出租车。在一片漆黑里尽心享受自我欺骗的把戏，一旦习惯了，我的心只会越来越旧。所以我带着耳机，走上街道，自由自在，像小孩子那样，满心欢喜，等待新年。转眼11月中旬了，电视台反复播放《胡桃夹子》的广告，报纸也是，新年的广告重复着旧年，年年如此，我也不是孩子了，看懂了，《胡桃夹子》翻新的年货是在伪装节日，跟“哲学用来伪装国家、共同体、人民、民族”（克尔恺郭尔）一样，无非是要人相信，所有刻意营造的浪漫都是崇高的舞台。实际无论什么舞台，人最想要的都不是行动，而是胡言乱语。至于舞台本身，让-菲利普·图森的小说《照相机》里有一段描写：“他有一辆新的旧车，好像那种翻新的出租车，椅子的坐垫保护得很好，配备有可移动的头部靠垫，挡风玻璃前挂着涂有夜光材料的小吉祥物。他开着车子在街区中陪我们兜风（其实，我们住的地方近在咫尺）。他俯身打开驾驶仪表板前的立体声收音机，安装在汽车后部两侧的喇叭在黑暗中送出小夜曲的乐声。当我不在车上的时候，这家伙肯定会利用这种优雅的音乐气氛，向女孩子大谈自己的雄心壮志和抱负”。这……还是翻译一下吧：舞台是一辆新的旧车，“那家伙”是音乐家，观众是女孩儿。在特定的环境里，“优雅的音乐气氛”是押韵、诗歌、文学；小夜曲是“调性”，小调儿调情、大调儿雄心壮志、ABCD……，“无调性”就一无所有。还有，在市民群众快乐的经验里，情歌与暴露、小夜曲与打扮本就适成一对儿，在掌握高雅生活艺术的人士那里，这套路明显一身儿俗气，他们更喜欢用《当丁香花最后在庭院中盛开》（欣德米特作曲）换下小夜曲，以更高级的胡言乱语掩盖俗气的愿望，他们审慎的魅力就这么不押韵、不着调儿……结果……轮到女孩儿们大谈雄心抱负了。谁说音乐不能跑调儿？谁说音乐要有社会功能和伦理目的？卢梭的“全部音乐只能由着三部分组成：旋律或歌，和声或伴奏，速度或节拍”……是小市民的趣味。2关于音乐存在的理由，斯特拉文斯基认为不在于它表达感情的能力，卢梭另有一套说法，即音乐和所有艺术一样模仿真实世界，只是方式特别，它“不直接代表事情，但它在人的心灵中激起运动……”。至少最近的二百年，大多数人同意卢梭的观点。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从德彪西开始人们就在批评形式主义音乐家，认为他们缺乏表达“一整套人类情感”的能力。什么样的对自然的模仿能激动一个心灵，令其感受“一整套的人类情感”，并完整地表达出来？好像没人需要这个问题。接着，“一整套人类情感”便糊里糊涂地成了拴在贝多芬-瓦格纳-马勒线索上的英雄程式：英雄，无论胜利的英雄还是失败的英雄——都是“一整套人类情感”的典型，是集体的榜样和标准。“现代”形式主义严重脱离集体，严重强调个人，个人英雄主义变得越来越离谱，越来越失控。于是苏联的意识形态负责人日丹诺夫发了狠话：“音乐不能在走出音乐会的时候用口哨吹出来”，它必须有一种结构，一个英雄与集体共建的结构。日丹诺夫的意识形态没有正视一个事实：这个19世纪的英雄观与苏格拉底的“英雄史诗”相距甚远，“英雄史诗”里的英雄主义只同个体有关，英雄是普通人的英雄，同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天资、社会地位、财富等）无关，“它意味着一种崇高的意境，每个个体都可以在其中变得崇高”（克尔恺郭尔）。苏格拉底的英雄主义是主动的发展而非被迫的出现，是一次性的、不可翻新的，贝多芬的“英雄”骑的是苏格拉底的马，不是日丹诺夫驾驶的“……一辆新的旧车，好像那种翻新的出租车，椅子的坐垫保护得很好，配备有可移动的头部靠垫，挡风玻璃前挂着涂有夜光材料的小吉祥物。他开着车子在街区中陪我们兜风（其实，我们住的地方近在咫尺）”。清楚了吗？贝多芬的英雄是骑士，日丹诺夫的英雄是驾驶员，对驾驶员来说，重要的是遵守交通规则，这样才能安全地活下去，正经事儿正经下去。在通行的仪式、程序、主旋律的保证下，婚礼葬礼才不至胡来。谁见过哪门子婚礼用《枪和玫瑰》代替《婚礼进行曲》，哪个灵堂在死人头上播放《花房姑娘》？图：摄图网音乐的社会作用显而易见，日丹诺夫心明眼亮，但斯特拉文斯基不认同。哪里有什么音乐的社会作用？音乐根本上“无能力表达无论任何什么东西：一种情感，一种态度，一种心理状态”，音乐存在的理由“不在于它表达感情的能力”。照这个意思，我被音乐感动不是因为它表达了一种情感、一种态度或一种心理状态，而是因为……什么呢？也许文学，也许球赛，总之……绝对不是音乐。可……假如感动我的是《夜莺之歌》呢？难道斯特拉文斯基的夜莺没有任何激起感情、态度和心理变化的能力吗？这个夜莺不是夜莺，那为什么写呢？为什么是“夜莺之歌”呢？为什么又有《火鸟》和《彼得鲁什卡》呢？它们到底想干什么？什么也不干，音乐是块石头，做成石器也是石头。对这“音乐客观化”的铁石心肠，浪漫的安塞美告诉大家：“潜在人心之中的情感活动……始终是音乐的源泉”，“音乐存在的理由在于情感的表达”，口气很像卢梭，真有人情味儿。别着急，无情的陷阱在这儿呢——情感活动的表达中存在着音乐的“伦理的本质”。这可麻烦了。“伦理的本质”必然要求音乐具有某种结构，所以——音乐不能随便用口哨吹出来！“伦理的本质”促使安塞美从卢梭走到了日丹诺夫，他们的英雄观也想必一致：英雄之所以是英雄，因为它具有可以被建造出来的结构，至于建成宫殿还是棺材则取决于伦理的需要。苏格拉底的英雄呢？我想起了《衣橱》和……几块劈柴。3《衣橱》（Wardrobe）是ADRE\'N\'ALIN系列专辑《Cargo》中的第七首，发布于2009年。ADRE\'N\'ALIN是一个自由创作的音乐计划，全部在网络上进行。我见过3个专辑、21个作品。主要推动者伊戈尔·斯佐利克（IgorSzulc）是一位年轻的波兰钢琴家、作曲家、画家，没准儿还是别的什么家，总之，《衣橱》（Wardrobe）挺棒的。网上搜索这个ADRE\'N\'ALIN计划并非易事，谷歌自动把ADRE\'N\'ALIN改为Adrenaline（肾上腺素），很长时间我都是在读分子式、解剖图和病例，反复多次才找到那与分子式无关的音乐主页，再从二十多个作品里筛出《衣橱》。这个钢琴、人声、电子合成装置的作品感觉不太像歌儿，节奏、色彩、流畅性及内涵的丰富性超出一般意义的歌曲，总体上黑漆漆……吱吱吱……不太好分类，再说就太浪漫了。《Cargo》专辑的封面是作者的自画像，形色介乎康定斯基《构成5》（Composition5）与杰西卡·米勒（JessicaMiller）的某个肖像作品之间。杰西卡·米勒是更年轻的画家，一直扎在“1000+励志的表现主义画家”堆儿里，他们至今也没几个表现出来。不见经传的艺术家——米勒、斯佐利克、1000+等等，在社会上顶多产生几个点对点的影响，它们的“人类的情感”出于个体经验，无法产生“一整套的人类情感”，只有在苏格拉底的意义上，这些人才有可能实践各自的英雄主义。依我看，《衣橱》感动人类的方式与其他榜样没有本质的不同，不存在斯特拉文斯基担心的那类风险，倒是“音乐客观化”有可能使斯特拉文斯基变成隐蔽的卢梭。阿多诺说：“斯特拉文斯基的著名音乐取消的是个人”，可《火鸟》的效果恰恰相反。另外，斯特拉文斯基拒绝在主观忏悔中看到音乐存在的理由，认为“没有宗教信仰的音乐家写的弥撒曲是一种服装上的宗教感情”，这个判断进入了道德，很难与音乐客观化的主张融洽。很简单：假如音乐存在的理由是客观化的、取消个人的、形式即内容的，前个问题便毫无问题了，宗教服装本身就是宗教，因为从来没有人用两个声音写作。最后一个问题：对我来说古典音乐存在的理由是什么？这可得想想……1976年的某一天，我从床底下翻出一只木箱子，里面有几十张大大小小的照片、近百张三四十年代的老底片，还有唱针、柯达专用的底片冲洗袋等小玩意儿，最下面是一摞乐谱和一本四十年的音乐课本，外皮没了，只剩印着五线谱和铜版插图的内页。乐谱都是歌曲的，有韦伯的《猎人合唱》，舒伯特的《菩提树》、门德尔松的《无词歌》，歌名、歌词为中外对照。外文看不懂，中文直接填的汉乐府或唐诗，像《猎人合唱》的首句便是“秋来风起胆气豪”这样的句子，此方法的优点是：在诗停顿的地方音乐就成为诗；缺点是：很难唱出来。这就是我的古典音乐，我就是它存在的理由。⊙文章版权归《爱乐》所有，欢迎转发到朋友圈，转载请联系后台。一键下单《爱乐》7月刊责任编辑：内容收集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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